当前位置: 首页>特种水产 >【关警员创作】华容镇往事

【关警员创作】华容镇往事

2020-11-16 20:43:02

华容镇坐落在长江南岸,长江水系密密麻麻地伸出许多分支,分支像毛细血管一样分布在沿线两岸,分支的末端通常都是大大小小的湖泊,分支与分支的中间就是肥沃的稻田,而那些围建在一起的村庄就是稻田的点缀,每到稻子成熟,挨家挨户都集结人马,冲向那金黄的稻田去收割喜悦。

我就出生在这众多村庄中的一个叫夏庄屋的地方,附近的村子都是以湾命名,湾里的人都是一个姓氏,这些湾子仿佛是某个支流多情地光顾后决然地走远留下的遗迹,过水之后的土地肥沃,人们聚集在这里形成自然村落,不停延续下来的播种收获,这里的水土养活了一代又一代普通的农民。

夏庄屋是我母亲家的村子,父亲在部队呆了十多年,母亲就在家里照顾老人顺带拉扯我们姐弟三人。听母亲说,我出生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当她感觉到阵痛的时候正好村里的男人们都从地里收工回来。母亲没有兄弟,只好找来堂兄也就是我的堂舅们连夜用竹床抬到了卫生院。那时候正值冬天,堂舅们从阁楼里翻出冬藏的竹床,将竹床翻过来,铺上厚厚的棉被,作用和担架一样,把母亲和我一路抬到卫生院,等我出生后,又将我们原路抬回村子。我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母亲在生完两个姐姐后终于生下我这么一个男孩,等我出生的年月,国家已经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我就是违反国家政策的产物,因为终于生了一个儿子,母亲感到扬眉吐气,唯一不满的就是抬我回村的路上,父亲没舍得买上一挂鞭炮,那时候生了儿子是要一路放着鞭炮回村的。父亲也有自己的考虑,因为家里孩子多,我这个儿子第一个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一张超生的罚单,两个姐姐还在上学,家里老人也需要照顾,那个时候的农村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好像总是在为吃穿奔忙。多年后母亲说起我害怕鞭炮声就会调侃地对父亲说,当初都怪你舍不得放炮,小时候没听到,长大了就害怕。

农村的孩子就是这样,用湾里太婆的话来说就像拖鸡拖狗一样,很快就长大了。由于父亲、母亲都要到镇上上班,两个姐姐又都要上学,我就被送到我的二姨家寄养,可以说我学龄前的时光都是在二姨家度过的。二姨家的村子叫戴家湾,理所当然的全湾子的人家都姓戴,由于生活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在我启蒙时还把自己的姓氏弄错。

戴家湾在夏庄屋的高头,小时候只记得沿家左边的路出湾子后路过一片旱地,再穿过一条长长的水田埂,旁边还有一口大大的池塘,过了这片池塘,就又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穿过一个叫杨家湾的小湾子直接上水渠,但是要借道别的湾子,湾子里来了陌生人,总会被人指指点点,最主要的是这条路要经过他们湾子里的仓库,这是一个集体的仓库,那个时候主要作用就是养牛,大大的水牛栓在仓库的门口,尖尖的牛角和杂乱无章的牛粪是我们小孩子不敢靠近的。小时候的玩伴,也是我堂舅家的孩子就是在逗水牛的时候被牛角给刁了。农村的小男孩小时候都会戴一个银项圈以示珍贵,那天我那小弟弟与我在道场上玩完斗鸡的游戏后觉得不过瘾,对于战胜我这种弱者没有成就感,就仗着自己胆大,抓了一把干草,想去逗逗牛。那天湾里的水牛正好栓在他家旁边的里弄里吃草,他拿了干草去挠牛的鼻子,水牛打了个喷嚏后非常不屑并轻而易举地对他亮出了牛角,牛角刁在他的项圈上,把他高高地挑起,在下巴上钻出一个大大的洞,血流了一身。自这件事后,我对水牛更是敬而远之,所以这条路我是断然不会走的。

另一条路是沿着杨家湾的外围,走一条更加泥泞的小路,小时候总觉得这条路是最难走的,路是直的,可是路上的泥坑总让你拐来拐去,一不小心还会摔倒在泥坑里。走过这条路上一个高坡就到了水渠之上。水渠也不知道起自哪里终于何处,只知道它和我父亲湾子里的水渠是同一条,这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讲就觉得已经是很长很长了。水渠只有在夏季农忙的时候才会有水,据说是由杨家巷的抽水机站从长江里抽上来的水,水经过漫长的水渠,按照沿途各个湾子缴纳的费用分配水源,再从水渠的分支注入到那些等侍灌溉的水田中。水渠将近有两米多深,有水的时候,胆大的孩子会下到水里游个来回,我们这种旱鸭子最多把泡沫凉鞋扔到水里,像放小船一样看它从上游漂到下游,再用长竹竿给捞回来,这种游戏让我们乐此不彼。也有犯浑的孩子,把塑料凉鞋也当作小船扔到水里,结果自然是不会浮起来,有去无回,到家难免挨一顿扫帚条子。

这个高坡上有一个石桥,石桥很宽,石桥中间有人开了一个小卖部,里面各种零食杂品有售。这个小卖部就是我记忆中戴家湾的座标,见到这个小卖部,再沿着水渠往上游走五百米又有一座小的石桥,过了桥,下了坡就是戴家湾。

戴家湾里有我的童年,二姨家的房子一进三间,红砖砌的墙面,抹上白灰,瓦楞是青色的,大门的上方用弯曲的瓦片围成一个镂空的五角星,中间挂一盏电灯,外方是一根横梁,横梁上有一个老旧的燕子窝,每年春天都会有燕子飞回来繁衍后代。

推开大门,门前有一上一下高低两个道场,这两个道场是二姨父自己用石碾压成的,他们家人口多,种的田地也多,一到了收获的季节,公用的道场就不够用了,于是就用冲担把一捆捆刚割下来的稻子挑到这个私人道场上,打谷,脱粒,晾晒。我自己家也种了些水田,那时候父亲和母亲还有工作,总是在下班的时候去田间劳作,而二姨家就是全天候的农民,所有的生活与劳作都在这些田地里。小时候我们也帮忙下田插秧、割稻,二姨家农具齐全,最让我喜欢的就是那种袜套,可惜我们不是壮劳力,每次下田的时候都分配不到。

水田里经过春水的浸泡,二姨父就会牵着牛、拉着耙下田,稍硬一点的泥被切成小块,然后用滚子再打一遍,水田里就满是稀稀的泥浆,这种软软的泥里正适合插秧。小孩子们光着脚丫冲到水田里,感受着脚底下的柔软,幸运的还能抓到几条泥鳅。当然柔软的还有蚂蝗,蚂蝗这种软体动物是我最害怕下田的主因,小伙伴们告诉我,蚂蝗会在你的毛孔里吸血,然后钻进肉里,在你的肉里走动,等走到脑子的时候,你就死了。这种恐吓让我总不能尽情享受水田里的快乐,所以我特别喜欢二姨家的袜套。所谓袜套,其实就是用粗布缝成长袜子的模样,套在脚上长及膝盖,末端用绳子系上,这样下田就不会被蚂蝗叮咬。当然,蚂蝗也不会善罢甘休,它们总会吸附在袜套外面,试图寻找一个半个破洞,展开偷袭。大人们会在腿上系一个小瓶子,里面洒上盐,如果发现蚂蝗,就揪出来扔到瓶子里,蚂蝗遇到盐不一会就化成一滩血水,对付这个吸血的玩意,仿佛只有这种手段才能解气。

插完秧小孩子们就帮不上什么忙了,这个时候就成了我们的幸福时光,男孩子们开始满湾子乱跑,玩骑马打仗的游戏。细心的大人们给孩子做了木头枪,有大一点的孩子偷来家里砂纸把枪打磨得精光,别在裤腰上神气活现。没有枪的孩子只好拿着竹竿,用那种编织带扎在竹竿的一头,然后扯成一根根须子,装作红缨枪。再其次有力气大的孩子把竹片掰弯,两头用细绳子绷住,变成一把弓箭,配上树枝做成的箭也能射得挺远,威力比那木头枪强上百倍。每当我们这群娃娃兵呼拥路过的时候,扛着农具的爷或者叔都会大喊,小伢们,那弓子不要射到人,眼睛戳瞎了不到媳妇。于是大伙一哄而散,埋伏在路口对着悠闲散步的老母鸡展开进攻。老母鸡们咕咕地跑开,屁股后散落着各式的箭头。

戴家湾后有一片小树林,那是我的乐园,树林里长着各种叫不上名来的植物,有一种树,我们叫做宼树,它的树叶扯下来会喷一种白色的浆液,爱捉弄人的孩子总拿它欺负胆小的女孩,抹在她们的脸上,骗她们说是癞蛤蟆喷的浆,会把脸烧坏,女孩们常常被吓得捂着脸哭着跑回家,要是碰到个厉害妇女家的,说不定会叉着腰在村口把这小兔崽子臭骂一顿。我们玩这种叶子就是把它摘下来,用叶柄穿过叶子尖,让叶子的两边小角立起来,这样看起来像一只猫,这种做小猫的游戏比吓唬人的要显得文明得多了。寇树到夏天会结一种红红的果子,大大的像梧桐树的毛球一般,这种红果子外面甜甜的,虽然大人们总不让我们吃,但小孩子总会忍不住摘下来舔上几口。那个时候吃的东西不多,我们还吃过美人蕉的花蕊,吃过烤蚂蚱腿,烤蚕豆,烤红苕,只要想办法,总能在小树林里找到解馋的方法。

二姨说过,那小树林里以前是一户有钱人家的屋子,后来这家人不知道搬哪里去了,屋子是土砖盖的,塌了几十年,现在只剩下一圈地基可见。男孩子们听完个个财迷心窍,拎着铁锹就要去寻宝。寻宝之前,大家划分好各自的地盘,约定好挖到宝贝不许抢夺。从早晨挖到午后,别的小伙伴空手而归,兴趣全无,远处各自父母在门口扯开嗓子大喊:瓢头、军子回屋吃饭啦!他们便各自回家。我看着自己挖的小坑越来越深,也没力气再继续下去。坐在土堆旁边,我在铁锹口子上刮着脚边的泥,一个东西砸在铁锹上滚落到手边,拾起来一看,三个摞在一起的铜钱,我欣喜若狂,从此小树林也是我的福地。后来我寻来的这三枚顺治通宝被对门姨妈收走了,后悔了好长时间。

二姨家不仅种水田旱地,还种了一片藕塘。藕塘的夏天荷叶碧绿,荷花粉红,我们都会跑到藕塘旁边趁大人不注意去摘荷叶,据大人们讲,荷叶摘下后,底下的藕梁就不长藕了,所以我们总背着大人偷偷摘一片荷叶,摘来的荷叶通常轻轻对折,然后在底部撕下一个窟窿,撕下的那部分顶在头上作帽子,留下的荷叶边套在脖子上当作披风,然后拿根竹竿扮成哪吒。等到了莲蓬成熟的时候,我们又用撑衣杆去勾莲蓬,然后剥了放在口袋里,边走边吃。到了冬天,大人们穿着水靠下到藕塘里,从黑黑的塘泥中抠出一节节壮壮的藕,放在水面上一洗,露出白白的莲藕,掰给我们一截,接过来就吃,那种冰凉的甜甜的味道沁入心田。

二姨家孩子也多,为了照顾这些馋嘴的小孩,二姨父在水田的一角围了一方小水堰,里面种上了野菱角,等稻子成熟的时候大人们割稻谷,小孩们帮着收稻草,稻草割手,大人们都给孩子带上袖套,可不老实的孩子带一会就嫌热不知道扔到哪个草垛上,全然不顾细嫩的胳臂上拉出的道道血口。抱到一起的稻子堆成堆,大人们用要子系好捆,拿着两头尖尖像牛角的冲担一边杀一刀,扎进草捆中,担到道场上脱粒。大人们割稻子割得快,小孩们也跑得不亦乐乎,因为干完活,就可以分享到二姨父从水堰里采出来的野菱角。野菱角摘下来嫩绿嫩绿,如果生吃,越小的越好吃,味道甜甜的,如果要煮熟了吃,大的吃起来更加粉一些。菱角刺多,小孩子吃起来容易扎着嘴,要咬开厚厚的壳更是困难,大人们一般用菜刀把角都剁掉,我们就捧着跑到一边大快朵颐,完全忘了干活的辛劳。

离开戴家湾的时候我哭得很伤心,父亲骑着自行车把我载回家里,我坐在后座特制的木椅子上沿路哭泣,直到回到家里姐姐给我抓了一把花生才停止。能吃上花生说明春节快到了,有记忆的时候春节总是很欢乐的,大人们置办着年货,父亲母亲弄上些鱼,煮鱼丸,炸鱼丸,做鱼炸,做滑鱼片,做藕夹,这些菜做好了,用箩筐装上,放到家里的梁上吊起来,防止老鼠偷吃。最喜欢的是做菜的这一天,一般从十点多开始,然后一天都不用做饭,父亲弄一个大大的炉子,烧上一锅热油,炸上一整天,我们小孩们围在油锅旁,搓着手,盼着热的丸子出锅。母亲说我们是望年饱,盼着过年吃上点好的,可吃不了几口又都跑开玩耍去了。

上学后就不能随便地玩了,而这段时间里,我的家婆也过世了,我们家也从夏庄屋搬到了华容镇上,离戴家湾也远了些。但是每逢寒暑假,我还是被送到湾里去度假,只是地点改为父亲的村子霍家村。婆婆的屋子是一个土砖房,老式的土砖房里冬暧夏凉,门前也是一块光洁的道场,道场的边上种着一棵枣树,每年都结出满满一树的大枣,酸甜可口。我的四伯家住在湾里水塘的岸边,离婆婆家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兄与我岁数相仿,于是我们两个成了无话不说的玩伴。

婆婆的土砖屋子外墙有许多小眼,这是用水田里的泥打坯后做成的土砖,里面混杂的稻梗腐烂后就会出现这样的小眼,这些小眼虽然不会透风透雨,但却成了蜜蜂的藏身之所。沿着湾里的小路两边种的都是槐树,到了春天,白色的槐花满湾飘香。槐树上长满了尖刺,个子高的小孩伸手够下树枝,撸下一串白花塞进嘴里,清香可口,回味甘甜。这个时候,养蜂人就会赶着蜂箱来到这里,蜜蜂也尽情地享用这些美味的槐花。有了蜜蜂,孩子们的乐趣就又多了一些,大家拿着上医院打完青霉素的小瓶子罩在土墙的小眼上,另一只手找一根干稻草伸进那些小眼里,只需轻轻一掏,藏在里面的蜜蜂就乖乖飞到小瓶中,再顺手盖上塞子。小伙伴们通常都会比赛谁抓的蜜蜂多,当然也有失手的,被蛰得满湾子哭号,被小伙伴们当作笑料。

婆婆门口的枣树可有些年头,据我父亲讲,他们小时候也是吃这些枣子长大的,枣树枝繁叶茂,夏天能遮挡住半个道场的阳光,是一个乘凉的好去处。到了秋天,枣子成熟的时候,小孩子们都会围在树下,趁没人的时候往树上扔几块石头,砸下几颗枣子捡起来就跑。这时我那小脚的婆婆就会拄着拐从屋里出来,大声训斥。就连我和我那堂兄也不敢当着婆婆的面打枣,只是偶尔趁她在屋后面做饭时才拎着长竹竿打上两竿子。当然婆婆并不是小气不让我们吃,而是枣子没有变红,现在打下来还有点酸,我们也就是吃上两口随地扔了。等到了枣子红透的时候,我那在城里的大堂兄就会回到湾里,他爬树功夫厉害,腰间系着麻袋,爬到树枝的高处,伸手把最好的全都摘下来放入麻袋中,他够不着的地方就会摇动树枝,站在树下的我们用瓷钵子挡住脑袋,忍着被落下的枣子砸中的危险去捡回来。一树的枣子就这样两三回就收拢完毕。婆婆有六个儿子,孙子成群,这些枣子都被她用心地分成一份一份,捎给身在异地的孩子们。

在霍家村的生活很有规律,一日三餐在婆婆家吃,游戏玩耍睡觉是和堂兄一起。婆婆黑黑的小屋里总有一些好吃的,隔几天就会给我弄些花样,那些都是她的儿子们给她送来的,而平时吃的家常菜都是她在小菜园里自己种的,吃着时令的蔬菜,喝着丝瓜蛋汤,蛋也是刚从鸡窝里拿出来热乎的。偶尔会有卖油面的货郎从湾子经过,婆婆会阔绰地买上一两箍馓子,拿出来煮到汤里也是特别的鲜美。

尽管婆婆屋里有很多好吃的,而且堂屋中间还有一个好玩的地窖,但小时的我是不敢在她屋里留宿的。因为她的屋里放着一口漆得锃亮的棺材,那是爹爹过世后她给自己准备的,小时候不理解生命的意义,对于这些只是一味的害怕。所以,贪玩的孩童便投入到了自己的快乐当中。

我的堂兄几乎每天都混在一起,做弹弓抓鸟,弹玻璃球,做木头刀、弓箭,总之小男孩玩的那套我们都一个不落,最冒险的是差点把道场上人家的草垛一把火给烧没了。堂兄的母亲是四川人,每天早上出去干活之前都会大声用四川话吩咐我们:切把屋扫喽。堂兄只好拿起扫帚从里到外清扫一遍,农村的屋里灰多土厚,家里养的鸡满屋溜达,总会留下点什么。我们每天的第一件事就是扫屋,而且只能轮流扫,绝对不允许两个人同时扫。有一次我们为了快点扫完好出去玩,一人拿一把扫帚两头开工,被伯妈看到了,将我们两训个狗血淋头,至今我都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规矩。

除了玩,我们还承担着放牛的任务,牛还是大水牛,是集体的牛,但是每户必须轮流放养,每轮到堂兄家放牛的时候,我都跟在他的身后,他告诉我,不要走在牛的前面,也不要走在牛的后面,一般放牛的时候走在牛的旁边,或者骑在牛背上都行。骑牛我是不敢的,只好老实地离牛远隔一米。后来我才知道,狗眼看人低,,牛对人是害怕的,在它的眼里,人是比它还要大的存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首先攻击人的。我们俩牵着大水牛湾前湾后四处游走,哪里的草好就去哪里,等到了地方,把牛绳一系,牛老实地在那吃草,我们就四处抓蚂蚱、青蛙什么的。有的时候在土埂边挖一个小坑,填上柴火,用百雀羚的盒子装上几粒蚕豆或者黄豆或者什么其它的食物,将盒子一起埋到小坑里,点上火,等听到豆子把铁盒崩开的时候扒开草灰,打开趁热吃起来,那是格外的香。有一回放牛的时候,我俩搬着板凳一起准备写写暑假作业,结果下起了大雨,我们把雨伞绑在板凳腿上,支开像一个帐篷,坐在里面听着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那是前所未有的奇妙的感觉,好像我们坐在那里倾听全世界与我们对话。然而美妙的感觉并不一定有美妙的结局,我们太过沉溺于伞下,水牛在下雨的时候挣脱了缰绳跑了,所幸是跑到了道场上被大雨从菜园里浇回来的叔叔给牵了回来。到了晚上责骂是少不了的。

四伯家门口是条水渠,应该是戴家湾那条水渠的延伸,水渠到了这里不再凶险,只能算一条较深的水沟,半人深左右,每当有水的时候,小伙伴们就可以跳到水渠里洗澡、纳凉,大人们也不必担心会有危险。有水的时候水田里就会放水,大人们拿着铁锹来到水田里,按照水平面高底,在田梗的边缘切开口子,从这个角灌进水来,从相对的另一个角把水放到下面的田里,这样水就活泛起来,把连成片的水田滋润得满满的,在田梗的分割下像一面面光洁的镜子,反着光,迎接生命的到来。

水渠对面是村里的水塘,分为两口,一大一小,大的水塘是洗衣服、饮牛、养鱼之用,小的是全村的吃水塘,每天都有人用扁担挑着水桶来打水,四伯妈勤快,隔几天就挑一次水,把婆婆和自己家的大水缸都灌得满满的。大水塘的边上有用条石铺出的步子,直伸向水中,踏着步子就以走到水塘的中间,步子上留下多年来洗衣服时盲捶捶打的痕迹,光滑无比。夏天的傍晚,劳动了一天的男人和小孩子们就会到水塘中冲凉,通常是跳到水塘里游上一个来回,然后用毛巾往脸上扑打水花,一天的疲惫和汗水都祛除得干干净净。在旁边水浅的地方,年青的男人们扶着六七岁的男孩学习游泳,在水乡,这些都是生产和生活的基本技能。上午的时候老人们是断然不会允许孩子们下水的,据说水鬼都会在上午现身,专拉小孩的脚往水里拽。到了我该学水的年纪,湾里有个小男孩上午下水被溺死了,于是我父母亲怎么也不同意我学,至今我还是一个旱鸭子。等到了冬天,大队里就会来人把水塘里的水放干,男人们通常都穿着水靠下塘,一边清淤,一边抓鱼,鱼苗是年初放的,经过一年时间长得正是肥美,老爷爷们拿着大箩筐把男人们扔到塘沿上的鱼装起来,到了晚上,淤泥清理完毕,塘沿修整一新,就会拿出大杆秤挨家分鱼。至于干涸的水塘,你永远也不要担心,要不了几场雨又会变得满满荡荡。

四伯家的院墙根有一架大大的葡萄树,不知道有多少年了,粗粗的藤蔓和我胳膊一般粗,藤蔓搭在一根粗粗的木桩上,然后一直拔高,最后盘在一棵大大的枯桕树上,覆盖了小院的半个天空,像一把擎天的大伞,挡住了烈日灼灼的烘烤,成了我们半晚纳凉的最好去处。等到太阳落土,大孩子们就会拎着水桶到水塘里担上几桶水,把道场泼湿,这水既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道场会和泥,少了又解不了暑,水泼得正好的时候,被高温烘烤一天的大地会贪婪地享受滋润,那些晒裂的纹路欢快地吐着水泡,看了会不自觉地觉得凉爽。大人们搬出几乘竹床,泼上几瓢凉水,不多久,水干以后再坐上去慢慢纳凉。葡萄藤上挂满了一串串的绿色葡萄,透过阳光时,煞是好看,由于没有嫁接,葡萄酸得让人倒牙,孩子们还是爱摘几个尝鲜,咬上一口呲牙咧嘴,但还会乐此不疲。

有一年,葡萄树上结了一个马蜂窝,这种马蜂我们叫葫芦蜂子,形容它的体型巨大,长得和葫芦一样,威力无比。那次我在架下摘葡萄,被它叮住,疼得我眼泪成线往下掉,婆婆找来村里还在奶孩子的妇女,挤了几滴乳汁在发肿的头顶,这种土法子也没法止住我的疼痛,哭了半夜才睡着,从此再不敢走近葡萄架。大堂兄回来后听到我的遭遇,就决定把这个马蜂窝捅掉。那天一家人破例没有在院子里纳凉,大家都躲在屋里关好门窗,大堂兄拿件衬衣包住脑袋,只留下两只眼睛,举着长竹杆,捅下了马蜂窝后迅速逃进屋里。第二天早上出门看时,葫芦蜂都飞走了,地上只剩下一个硕大的蜂窝,我们没敢打开看里面有无蜂蜜,四伯点了一把火,把它化为了灰烬,从此藤下太平,我们又能够愉快的玩耍。

童年的生活无悠无虑,缺衣少食却也其乐无穷,那时的快乐仿佛不需要代价,我到上初中时才见到钱的模样,而之前,有田野间的产出来弥补现在万物购买的缺失。我的孩子大声给我背学来的儿歌,童年是最美的礼物,我也开始审慎我的童年,也许我讲的这些往事她是永远也体会不到了,多年不曾回乡,镇上的事物早已变化,儿时生活成长的那些湾子也慢慢变得人丁稀少,那些乐趣横生的土地也在渐渐的荒芜,但愿我的孩子以后能给她的孩子讲出比我们更精彩的童年,而我记忆中的这些往事必将永远刻在我的生命里。

作者:霍伟利

编辑:小 慧

“青春满关”欢迎大家踊跃投稿

内网发至王颖慧outlook邮箱

外网发至qcmgggpt@126.com

搜索微信号mzlhgtw或“青春满关”,或扫描下方二维码,关注“青春满关”公众平台

Copyright © 2023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平潭特种水产养殖交流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