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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鱼

2022-06-15 18:27:01

文:葛闪


那年我正高三,距离高考还有一个学期,但高考的硝烟味早已飘荡在我们的鼻端,震天的擂鼓声仿佛也已响彻在我们耳畔。形势逼人,时间更不等人,所以我们每一个指望着跳龙门的同学,从那时开始,更是争分夺秒不要命似的学习:在学校里是学到配电房拉了闸才作罢,回到家又是学到半夜鸡鸣方才入睡。



彼时,正值天寒地冻,困了乏了时,我便端过来一盆冷水,把脸湿了湿,甚至把脚放在里面浸一浸。这样,彻骨的寒意便会从脚生到头,连续的哆嗦便会让困意迅速离去。疼我的爸妈看我如此辛苦,虽然是于心不忍,但是又不好用什么理由来劝阻我,只是偷偷在背后抹眼泪。


父亲那时也更努力,拼了命地在窑厂工作,多打一批砖,他就能多赚几毛钱。而他所赚的每一分钱,除了贴补家用,剩余的全都花在我这个快要高考的儿子身上了。


我和他数度争执过——我不愿意用他的辛苦,来给我买一大摞的学习资料。他不让,说他是老子,老子怎么做,儿子无权申辩!他就是这么霸道,这么蛮横,即便我怎么跟他解释,他都跟我吹胡子瞪眼。我十几年来学的知识,在他的霸道面前显得是那么地无力。几次争执之后,我还是在他面前缴械投降了。


特别第二年,三月初春,乍暖还寒的那段时间,我常在入夜时分,听到他在房间里剧烈的咳嗽声。尽管他是在拼命地压住自己,但还是声声传入我耳朵来。终于在又一夜,我实在忍不住走进他的房间,轻轻抱住他,柔声说,爸,明儿个咱去医院瞧瞧!我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而一旁的母亲,也是簌簌落下泪来。



第二天中午,父亲从外面手舞足蹈地跑进来,还拍手高兴地告诉我们,村西头那条小河里的鱼儿肥了,很多人都去钓鱼,他也要去。我愣了一下,那鱼塘不是一直都很少有人去钓鱼么?父亲也愣了一下,但瞬间就又恢复了过来,点着我的额头笑我傻,以前鱼儿还小,谁去钓?现在鱼儿终于长大了,自然钓的人也就多了。我想想也是。


父亲说,他要去钓鱼给我滋补身体!怕我又跟他起争执,便抢着告诉我,只是钓鱼而已,又不用花钱!他特别强调不用花钱,我也就不好再劝他。我知道,有时候让父亲找到爱的付出的闸口,也是他心里最大的慰藉。


当晚,父亲就拿着钓鱼的器具去了小河那边。用他的话说,白天钓鱼的人太多,他的钓鱼技术又太差,抢不过别人!晚上就他一个人,还怕那鱼儿不上钩!父亲说这些话时,傻笑着像个孩子般,我看在眼里,心里却哗哗下起了小雨。


果如父亲所说,晚上的鱼儿就容易上钩,每天早晨归来,父亲都能拎两三条鱼回来。于是,母亲便高兴地把鱼洗干净,倒水入锅,把鱼放进去,在水蒸气的升腾中,在水的咕噜咕噜声里,在炉膛里旺旺的火的红光映照下,我们一家人的脸上都涂满了幸福。窗外的风,一刀一刀地戳打着窗棂,而屋内的气温,却暖得人心都化了。


吃鱼时,父母都说,鱼皮油多,最有营养,鱼尾巴脂肪高,干活的人要多吃点!所以,他们拼命吃鱼皮和鱼尾,而鱼肉和鱼头都给我吃,我是边吃边想流泪:我知道,他们只是故意那样说而已。



几天后的一夜,我从书山题海中解放出来,困意却并无多少。心里突然有一个冲动的想法,去看看在夜幕四合中钓鱼的父亲。我加了衣,打着灯,蹑手蹑脚地迈出屋,一头扎进了无边的黑色中。有风的夜更是冷,树在两旁你碰我我碰你,草垛旁的小狗瑟缩在柴草间,偶尔有趁早赶集的夜行人的三两声梆子声,更把夜衬托得寂静幽邃。


我到了小河旁,却没见父亲的踪影,直至转了几圈,也丝毫没发现他的踪迹。无奈,转身回家,却在靠近家门口的草垛旁,听到了我熟悉的呼噜声,还有夹杂着的咳嗽声。我一激灵,连忙跑到草垛背风处的那一面,只见父亲穿着黄色的军大衣,裹着被子蜷缩在那里。因为草洞打得并不深,半截身子还露在外面,两只脚不时还搓来搓去。我一下子便生气了,猛地叫醒了父亲,把他拉了起来问他怎么睡到了这里,以前钓回来的鱼是怎么回事?


父亲慌了,把我拉回屋里,母亲也被惊醒了。父亲终于向我坦白:这十几个夜晚,他根本就没去钓鱼。那条河里,从来就没放过鱼苗,哪来的鱼呢。那些被他拎回来的鱼,都是他早上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而已,之所以不敢告诉我,只是又怕我舍不得花钱而和他争执。


“我只是心疼你,想给你补补身子罢了。”父亲嗫嚅着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我的心像是被刀枪剑戟轮番上阵狠戳一样,一把抱住父亲,嗔怪他:“买鱼就买鱼呗,偷偷买就是了,你也用不着撒谎说是夜里钓鱼呀,这不傻嘛!”



母亲一把一把地抹眼泪,啜泣着说:“你爸最近不是咳嗽嘛,想压也压不住,怕打扰你晚上复习,就想出这么一个招儿了。顺便,正好找出一个理由为你补补身子。”


原来,这一切都是父母商量好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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