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水产资讯 >《桃花盗春光》向也&陶燕坤

《桃花盗春光》向也&陶燕坤

2021-12-28 22:16:41


别偷看我,喜欢我直说

点击上方喵喵资源部,关注小姐姐一起读书吧


文案:

大好春光,我们一起去偷东西吧!

反骨小狼狗×暴躁大姐头

女主失明,不现实向,荒诞童话


第1章 楔子

  月黑风高。

  静莲湾小区,一排黑魆魆的三层别墅后头,停着一辆橘黄色的皮卡,若走近看,车上还漆着几个白色大字:有线电视抢修车。

  车内,两名黑衣男子一齐盯着正前方的别墅,确切说是角落那盏街灯。

  驾驶座上的男人先开口,尖声尖气,如不熟悉的人肯定要骂一句娘娘腔。

  “东西带齐了吧?”

  向也拍拍夹克口袋,叮叮作响,“齐了。”

  “开锁|工具?”

  “带了。”

  “手电?”

  “带了。”

  “手套?”

  修长手指舒展在曾有良眼底,“戴着。”

  曾有良肥短的五指将他的打掉,“‘狸猫’呢?”

  向也从脚边拎起一段羽毛球筒的黑色束口袋,斜背到身后。

  “这呢。”

  曾有良乜斜着眼,因脸圆眼小,只留两道细线在原处,看上去像染黑的弥勒佛。

  “阿也,第一次出‘任务’,看不出你还挺上道的啊。”

  向也冷笑恭维,“还不是你教的。”

  “那你喊我声‘师父’。”

  “你不是唐僧我又不是猴子。”向也看了眼时间,拉回话题,“还有一分钟。”

  曾有良嘴上讨不到便宜,哼哼几声,目光回到那盏街灯上。

  ……

  “十、九、八……”向也低声倒数着。

  “深呼吸,别紧张。来,跟着我学,吸气——吐气——”曾有良两手捧着隐形西瓜往上提,顿住,“阿也,你喷了什么香水?”

  “痴线。”

  “我讲真的。”

  向也嗅嗅衣袖检查,若有似无,“鼻炎,闻不到。”

  “你这是犯了大忌!”

  “别扯了——四、三二一!”

  外头,街灯溘然熄灭,小区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前方别墅区依旧悄无声息,后面公寓区倒是哀叹声隐隐可闻。

  早在白天这里已停过一次电,这辆抢修车的出现一点也不扎眼。

  “走!”曾有良发出号令。

  两人同时推门下车。一高一矮,两条黑影一前一后往别墅围墙奔去。

  向也先来到墙根,马步扎实,十指交握垂在腹部以下,曾有良默契踩上人梯,踏着向也肩头攀上墙头。虽然矮胖,倒也算个灵活的胖子,曾有良在墙头做个安全的姿势。

  向也长臂一伸,跳跃间将自己挂上去,脚往墙壁一点,稳稳蹲到墙头,继曾有良之后翻身进院——

  刚下地曾有良就倒退一步,向也磕上他厚实的脊背,忍不住低呼。

  曾有良回头咬牙切齿做了一个拉链闭嘴动作,向也不客气地瞪他。

  毕竟头一回配合难度系数这么大的“任务”,向也和曾有良的默契眼见用光。

  曾有良指头点了几个方向,向也点头,明白他的意思:摄像头在那里。

  两人伏低身子切进厨房外壁和围墙的小道,顺着空调外机和水管爬上二楼阳台。

  阳台门紧锁,这可难不倒向也,他从口袋掏出一串钥匙样的工具,拈起其中一根往锁眼里送,动作跟拿挖耳勺掏耳朵似的,不多时,一直尝试扭转把手的手感到松动,锁开了。

  向也邀功地觑了曾有良一眼,后者赶鸭子将他搡进屋里。

  阳台进门连接一条走道,左手边卫生间,右手边一间卧室。事先踩过点主人不在家,向也和曾有良大方推门进去。

  屋里陈设简单,从丢在床边的中老年女式外套推测,这应属老人房。两人略略检查一遍,果然无功而返。

  走道再继续往前,左边楼梯口和另一扇房间门,右边栏杆之下是天井,依稀可见一楼盆栽。

  向也和曾有良兵分两路,一个继续前进,一个上楼。

  向也先迎来一间书房,手电筒白光之下高及天花板的书架显出威武的轮廓,他失神片刻。

  另外三面墙壁唯一悬挂的一幅极光摄影作品,与向也所要搜索的东西大相径庭。

  也许藏在书架上?手电光圈重新回到密密麻麻的书脊,舞台灯光、灯光设计……

  就是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向也后退转身,可能是手肘可能是背着的画筒,只一瞬间的事,“凶器”已经不可考证,沙发边架子上一个东西掉落下来——

  向也眼疾手快去接。

  第一次没中,相当与打了它一掌,然而已经没能有第二次……

  陶瓷俄罗斯套娃散开好几个部件,大的噼里啪啦碎裂,小的没碎咚咚滚地板上,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格外响亮而瘆人。

  向也依旧维持沉身的姿势,生怕稍一动又引发更大声响。

  可四周寂静如初,仿佛刚才那意外只是紧张的幻觉。

  向也左右瞄瞄,并无异动,于是继续轻脚往里边的卧室门走去。

  刚往右手边扫一眼,登时吓得汗毛倒竖,手电险些脱手。

  就在他两米外的门口,孤魂野鬼一样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这是仅凭长发来的第一判断,因为对方挺高,借着手电筒的光可见她穿了一条深色袍子,领口开得很低,好像没穿打底衫,袍子与肌肤黑白分明。

  她没注意到向也似的,扶着墙慢吞吞往外移动。

  不说这是向也第一次行动,放曾有良在此,遇上这等聊斋怕也是一个措手不及。

  幸好向也反应过来,揿灭手电,可女人似乎毫无光感,继续摸索前行。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脑海里迅速成形,向也站着不动,忽然闪了闪手电,女人恍若未见,眼睛也不带眨一下。

  “吴妈,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女人站定朝书架问,而向也就在她一步之外,屏住呼吸盯着她。那道声音钻进他耳朵,留下奇怪的第一印象,向也无暇回味,倏然之间,女人缓缓转头向他。

  时间刹那凝固,两人视线似乎在昏暗里对上了。

  如果心知有异,胆大的应该抄武器过来,胆小的就装睡混过去,这样步步逼近,倒像是送死的。

  “吴妈?”

  女人扬声吼道,声音只是疑惑,并未多一分恐惧与慌张。女人白皙瘦长的手机械地朝他脸面探过来。

  向也明知道应该立马打晕她,但怀着瞎猫撞上死耗子的侥幸,没有动手。

  他脑袋后仰,避开她的摸索。

  女人抓了个空,收回手没有下一步动作。

  向也也在等待,想要拆穿她伪装似的。

  下一秒,女人忽然暴戾尖叫,几乎撕裂他耳膜:“吴妈——!你再不出声我扣你工资!!!”

  向也一记手刀往她后颈劈去,女人窒息般呻|吟一声,惯性往前栽。向也连忙扶一把,将她安置在地板上。

  起身前发现女人大冷天里赤着脚,看来不单眼睛有问题,难道脑筋也不清楚。

  怕援兵马上抵达,向也不敢久留,匆忙踏出房门那一刻,路灯倏然亮起——电力恢复了。

  曾有良和他在楼梯口打了照面,还未来得及问清状况,向也催促快逃。

  等车开出小区,向也才把背着的圆筒解下丢后座,按下车窗,冷风吹得灵台平复清明,他探手把车门上“有线电视抢修车”几个字一一撕掉。

  曾有良摸摸圆乎的下巴,幽幽道:“所以,任务失败了?”

  向也表情触礁,“不是你教我不对老人女人和小孩下手?”

  曾有良不甘心地说:“那也有可能东西不是她的,她只是一个住客或者什么,啊,也可能是装瞎——”

  向也抢白,“那也是女人……”

  曾有良只能干巴巴笑。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片刻,向也把能够得着的字都揭下,揉成一团扔在脚下,才又想起重要的事。

  “上面……会有什么动作?”向也闷闷地说,“他们可不管咱们这套‘节日假日不开工,老弱病残不下手’教条吧?”

  “啊?”曾有良一改往日唠唠叨叨,装没听见地哼唧一声。

  向也知道,此事已不在曾有良的控制范围内。

  他苦恼地垂下头,两头插进柔软飘逸的短发里胡乱揉了揉,像只刚睡醒的狼崽一样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文,荒诞童话,非常不现实向,勿撕三观哈

  *如无意外,每天21:00,v前日更,v后双更,有事会请假

  欢迎支持,么么扎



第2章 第一章

  李星波打着哈欠出警。

  “波叔,辛苦了啊。”年轻的搭档说道。

  李星波舒展腰肢,听到关节隐隐作响,无奈道:“老了不中用了。”

  的确不中用,将近退休还在基层一线挣扎,几十年从警生涯可谓毫无建树,但再往前推一点,恐怕还有更不中用之事,李星波不敢回忆。

  静莲湾小区分外公寓区和别墅区两部分,前者楼栋名以“斋”结尾,后者是“府”,比如报案这一户的别墅就叫“观旭府”。

  文绉绉的大财主。李星波皱着眉头进屋。

  报案人自称吴妈,是这里的住家保姆,十一点钟跳完广场舞回来发现自家主人晕倒在地,赶紧报案。

  李星波例行公事地记录,忍不住插嘴:“这大冷天的,您这广场舞跳得可真晚啊。”

  吴妈觑了眼沙发上毫无表情的陶燕坤,不好意思说:“难得在这边碰见个老乡,一不小心就吹水吹过点了。”

  “那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暂时没发现。”

  “唔。”李星波稍感轻松,“那这位小姐有没有看到小偷的模样?”

  陶燕坤一动不动,裹着毯子呆呆盯着壁炉。

  吴妈搡了搡她,轻声道:“坤姐,警察问你话呢。”

  陶燕坤只得坐直腰,叠起一条腿,摸索着盖好袍子下方裸-露的小腿。她清了清嗓子,姿态娴雅地回答:“我什么也看不到。”

  吴妈及时的补充:“那会刚好停电,估计黑麻麻的什么都看不清。”

  李星波清嗓子地哼一声,叮嘱她们加强安全防范,回头他们会调取监控记录查看,刚要作别,陶燕坤一句话又抛过来——

  “但我闻到他身上奇怪的味道。”

  她闻到了清幽的檀香,像寺庙里香火的味道。

  *

  弘安寺。

  檀香袅袅,梵音缭绕。

  向也和曾有良透过算命先生似的圆形墨镜仰望金碧辉煌的牌匾,曾有良嘴里还插着一支午饭后的牙签。

  向也语带嘲讽,“你觉得佛主会保佑我们这样的人吗?”

  “和尚认不出这钱有什么区别吧。”

  “看来你也不虔诚,图什么呢,十块钱不如吃半碗面。虚伪。”

  曾有良拔下牙签剜他一眼,“人是你打晕的,你更应该进去给他老人家磕个头认错。”

  “……”

  向也被呛得一时无语,慢吞吞掏出钱包找十块散钱,正好有两张,曾有良过来扒拉。向也挤开他,呵斥:“一边去,你自己没钱啊,拿出点诚心来。”

  “师徒那么见外干什么,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

  两人打闹着到寺门口,仿佛受到佛光普渡,踏进门槛那一刻向也把钱让出去,面上敛起不羁,曾有良也是一派严肃。

  向也小声说:“我觉得我不是坏人,佛祖说不定会打瞌睡网开一面。”

  曾有良也大言不惭,“相比同行,我一直觉得我们还挺道义的。”

  工作日的大中午寺庙香客不太多,两人步骤利索,领香捐功德钱,在香炉点燃佛香,对着说不清哪尊佛准备拂一拂时候,向也忽然开口。

  “我总觉得咱们步骤错了。”声音只两人可闻。

  “嗯?”曾有良也停住。

  “应该出手前来拜一拜,佛主才会保佑,不是吗?”

  曾有良若有所思,“那这次当下一回的?”

  “我看是。”

  然后象征性摆摆手,插香,真应验了那句“不虔诚”。

  向也是不信这个的,但他对这些和尚有好感。

  三年前,不满十九岁的他只身南下,在混乱的火车站挨偷了钱包手机,颓唐堆坐马路边,一个中年和尚在对面盯了他许久,暗戳戳丢给他十块钱后离开。

  就是这十块钱,让他在一间面馆认识了曾有良,并且被这块粘手糍粑缠上了。

  出了殿堂,曾有良摸出手机来,给向也使了一眼色。

  终于来了。

  曾有良接起电话,脸上配合地掬起一捧笑容,语气和缓,几乎只能重复“是”、“好的”、“明白”,边说边不自觉走到一旁。

  但也没能走几步,电话结束了。

  “怎么说?”忽然刮来一阵风,向也刘海扫过眼睑,眼睛随之眯起。

  曾有良不着急回答,点上一根烟,与往日啰嗦对比鲜明。

  “嗯?”向也催促。

  大概这就是他要的效果,领导发话前观众总是先寂然片刻。

  曾有良喔出一个烟圈,看着它消散在风里。

  “上头给咱们的安排出来了。”

  两人一直没注意到,菩提树下一个清瘦的扫地和尚时不时抬头望他们一眼。等两人出了寺门,还提起扫帚追出去眺望好一会,嘴巴张了张,最后怅然若失返回原处。

  *

  嘉汇大厦,负一层。

  “操——!操——!!操操操——!!!”

  曾有良一边低声咒骂,一边低头看一身灰扑扑的电工制服,刚一合上铁皮柜门,后面露出向也邪气又迷人的笑脸。

  向也正斜倚柜子上,西装革履,斯文败类。

  曾有良不服气地扯扯肥大的衣襟,“凭什么啊!你看你的,再看看我的!好歹我是你师父,怎么我只能穿这破抹布!”

  向也手背拍拍他约莫能崩坏衬衫的肚腩,“上头体贴你。这挺宽松的,不正适合行动吗。”

  曾有良是个乐天派,没一会就自我开解了。

  “不过我俩工资都一样,不吃亏。”

  向也和曾有良并肩从换衣室出来,昏暗的走道不时路过一两个跟他们衣着差不多的人。

  向也压低声问:“你说你好好的自由人,为什么要接这种活来干。你看,被下放了吧。”

  曾有良回答直接:“来钱快。”

  “你又没老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曾有良噎他,“你也没有,跟着我干什么。”

  “我年轻,还有大把机会,你就省省吧。”

  曾有良不乐意了,“行,那你当我存棺材本吧,木的不行,容易腐朽,太不上档次,我要玉雕镶金的,上面刻一条龙。”

  互相埋汰出到一楼富丽堂皇的大厅,曾有良和向也约定饭点碰面后作别,电工和保安的工作范围可不见得能在一块。

  向也到监控室外空地列队集合,作为新人自我介绍后被插到最后排首位。

  保安头目叫康力,惯常性瞌睡眼,看谁都不顺眼一般,但目光如炬,底下人有什么小动作都逃不过他法眼。

  “今天,我们也有一项工作调动,需要有三年驾龄以上的同事。”康力两手背在身后,声音中气十足,“符合条件的请举一下手。”

  向也想了下,应该符合,举手。

  “很好,没举手的同事可以先解散。”

  只剩不到十人,稀稀拉拉凑成一列。

  “是这样的,老板家需要一位负责日常安保和接送的——简单说,就是保镖兼司机——有意向的留下,志不在此的可以先返回岗位。”

  无人挪步。

  “大家不用不好意思,人各有志,离开并不可笑。”

  队列里的人互相挤眉弄眼,眼神交流。向也初来乍到,只好眼观鼻鼻观心。

  不一会,稀稀拉拉,脚步嘈杂。

  只剩两人。

  向也是其中一个,另两个同是新人。

  向也大感不妙。

  康力回头和一直站在后面不时检查新做指甲的美艳女人交流。

  “还用挑吗,选一个吧?”

  虞丽娜唇角上翘,揶揄道:“问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要的人。留着让她挑吧。”

  康力以只两人听见的声音嘀咕,“连看到看不见怎么挑,这都被气走第几个了,整天往我这要人,当我能从石头缝里变一个出来给她啊,老油条都不上当了,只能忽悠新鸟。”

  “你跟我唧唧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到她面前说去,看她不喷火把你烧得骨头都不剩。”

  虞丽娜虽有怨言,但笑意未减,叫人摸不准态度,把人事一职活活干成了人精。

  向也仨就这么像卖猪仔一样被送往传说中的老板家。

  车开愈久,两旁景色愈见熟悉,向也心头疑云渐重,直到小区大门进入视野,他脚底浮起凉意。

  静,莲,湾。

  进了闸口,一道缓坡之后拐角别墅区大门,某某府的铭牌逐一掠过,最后停在观旭府。

  令人绝望的声音从前排传来——

  “我们到了,下车吧。”

  向也第一次大白天里光明正大站在青瓦白墙的房子前,光天化日之下,一切都与那晚的轮廓一一重合,心中俱是宿命的寂寥。

  虞丽娜在车里补了妆才下来,看两人一齐发呆,温柔笑道:“愣着干什么,进去啊小鲜肉们。”

  来开门的是一穿白色围裙的胖妇人,围裙口袋露出一段耳机线,一手还拎着一只铝制半球形锅铲,一铲下去就能把人敲晕。

  虞丽娜甜甜地喊吴妈。

  “进来进来,我这正准备要做菜呢,来得刚刚好。”吴妈一面进去,一面朝楼上扬声,“坤姐,虞小姐带人来了。”

  尾音拖长的回应,“知道了——”

  ……大概就是那晚那人吧。

  再听之下,声音竟然比曾有良的阳刚有力,但还是能分辨出女性特质。

  向也他们在大厅站着等待,不多时,一个起码一米七的女人扶着楼梯款款而下,虽着一件粉蓝长外套,墨镜红唇,气场凌厉。

  吴妈默契地在楼梯边将她扶过来。

  虞丽娜介绍道:“坤姐,条件合适的人我给你带来了,有三位,你看看哪个合适。”

  “好啊,麻烦你们跑一趟了。”陶燕坤在沙发坐下,叠起修长的腿,“我看看。”咬字在后面两个。

  这个女人在向也面前呆得越久,熟悉感越浓重。

  声音、姿态、轮廓、名字,处处与记忆差不离,唯一也是致命区别便是故人并非盲人。只怪那晚没看清她的容貌,错失良机。

  又是一番枯燥的自我介绍,不同的是向也声线些微紧张,完全不像前面两位自如或花哨。

  陶燕坤手指在膝头点了几下,在他结束时停住。

  “最后那个,你21岁?”

  向也答:“是。”

  “你哪的人?”

  向也答了身份证上的,“F省。”

  “这样啊……”声音似有些低落,不多久又恢复正常,喊了声“吴妈”。

  陶燕坤悄声与吴妈耳语,“吴妈,你吃的盐比我吃的米多,以你的阅人经验,哪个面相最老实?”

  吴妈说:“刚才的第一个。”

  陶燕坤说:“好,那我们就不要他。”

  “老实的多好啊,脾气好,海纳百川,任劳任怨。”

  “一拳头捣棉花里多没劲啊,一点反抗也没有。没准不说话我都不知道身边有这个人。”陶燕坤已离开吴妈的耳边,扬声道:“最后的那位,‘向’什么来着?”

  “……向也,向前的向,也许的也。”

  “这姓和名字都挺特别的啊。”

  转头与吴妈嘀咕,“这个怎样?”

  吴妈说:“脸不大,又白,长得比小家碧玉还秀气。”

  陶燕坤莞尔,“那就他了。”

  “……为啥啊?”

  陶燕坤说:“声音最好听。”磁性里透着点温软,但并不娘炮。

  “至于吗?”

  陶燕坤不耐烦皱眉,“我整天只能听人叨叨,找个声音好听点的怎么了?”

  吴妈一缩脖子,无话可说。

  陶燕坤一锤定音,“那就你了,向也。”

  “啊?”虞丽娜讶然,连向也和同伴也不由做出了同样口型。

  虞丽娜说:“坤姐,我们不赶时间,不着急做决定,可以多问问看适不适合相处。”心底在暗怨,免得过几天又要换人。

  吴妈也说:“是啊,我看三人都挺好的。”

  “我也很为难……”陶燕坤不以为意,“你们已经筛过一轮,也差不多了。实在不合适再说。”

  虞丽娜暗暗咬牙切齿,微笑:“好的坤姐。——向也,你就留这里听坤姐吩咐,其余同事跟我回去。”

  陶燕坤也绽放笑容,同是红唇,虞丽娜是妖冶,她却是霸气。

  “慢走,麻烦你这么多次,真不好意思。我爸爸能有这样的员工是福气啊。”

  “坤姐言重了,分内之事而已。到哪里都是为老板效力。”

  虞丽娜扭着腰肢出门,临开车前冲着观旭府的牌子鄙夷一笑。

  嗤。不就是沾了她老子的光。

  等汽车引擎远去,向也依旧立在原处等候发落,寂静的客厅里,只有陶燕坤弯腰摸索茶几上杯碟的窸窣声。

  向也定定看着。

  她先触到茶几边缘,手指再一寸一寸挪动,终于捧到杯子,不禁莞尔。里头是七分满的温牛奶,但放了有一会,表面结皮了,快到嘴边却忽然止住。

  “怎么都不说话了?走光了吗?”

  吴妈不适时地清清嗓子,“坤姐,那个……”一时忘记姓名,“那个小朋友还站着呢。”

  陶燕坤往记忆中的声源方向转过头,说:“抱歉,我眼睛不好使,你随便坐吧,别客气。往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吴妈。”

  “哦。”

  向也就近坐到单人沙发上,扎扎实实变成瓮中之鳖,横竖不得劲。



第3章 第二章

  “喝什么饮料,有橙汁可乐之类,或者茶?”吴妈笑着问向也。

  “……水就可以了。”

  吴妈给他端出一杯水,向也欠身接过。

  “不知道虞丽娜跟你交代了没有,前段时间家里半夜进贼,虽然没丢什么东西,平日就我和吴妈两个女人在家也不安全。”陶燕坤放下茶杯说,“一楼是客厅厨房,我和吴妈爬楼不方便,住二楼,三楼空着就给你住了。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提出来?”

  向也先喝水缓缓神。

  “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大男人和两个女人同一屋檐不方便?”

  “……”

  当真瞎猫碰上死耗子。

  陶燕坤歪歪嘴角,“我说过我眼神不好使,你干什么我基本看不到,吴妈年纪大了除了唠叨点相处没什么大问题。你只要工作日在这里待命,不带闲杂人士过来,其他这里的一切设施你都可以使用。”

  “行。”在曾有良面前伶牙俐齿的向也不见了。

  向也把杯子拿回厨房,吴妈塞着耳机,一边摇摆腰肢一边滑动锅铲,嘴里哼哼有声,可惜不成调。

  吴妈发现他,“放外面就可以,一会我会收拾的。”

  向也点头,“吴妈……”

  吴妈夸张又热情地哎一声。

  向也尚在适应期,被惊得一激灵,“……要帮忙吗?”

  “哎,不用,你陪坤姐聊天,我一个人就可以。”吴妈突然想起什么,“都忘了问你爱吃什么菜了,这趟没来得及准备,明天我给备上。”

  向也看她正在烧酸菜鱼,随口道:“鱼吧。”

  吴妈说:“坤姐也喜欢吃鱼,但刺太多的不行,她吃起来麻烦,每次我都会仔细收拾一番,省得她被卡喉咙。”

  吴妈提起陶燕坤语气亲切似母女,向也一顿咋舌,更加感到自己异类。

  向也不碍她干活,悄声出到客厅,故意猫着脚步,无声无息回到原来的位子。不知不觉斜着身子,支起下巴打量起发呆的陶燕坤。

  三年之前,他还是乳臭未干的高中生,她已是初入社会的成年女性,岁月没有在她身上张牙舞爪,举手投足依然如当年冷酷又美丽。

  向也不知她是否记得他,他不禁摸摸自己的左脸颊,火辣辣的一巴掌仿佛刚响在耳边。

  他可是一直忘不了她的,甚至还有淡淡的埋怨。

  一分钟过去,客厅鸦雀无声。

  “怎么不说话?”

  向也如芒在背忽然坐直。

  陶燕坤说:“你不要以为我眼神不好使就是傻子,我能感觉到。”

  向也忽然探身,伸手在她眼前拂了拂,隔着墨镜依然可见那双大眼,此刻正低垂着。

  陶燕坤冷冷哼一声。

  “真能感觉到啊。”向也讪讪,“你眼睛怎么弄的?”

  陶燕坤说:“天生的。”

  向也笑出声。

  “不信?”

  “天生的眼睛不长你这样。”

  “那应该长哪样?”

  陶燕坤摘下墨镜,眼角下方果然露出那颗小小的泪痣,此时正注视他,好似与常人无异。再一细看,其实她没化眼妆,墨镜用做遮掩,但陶燕坤本身浓眉大眼,在向也这种没开窍的男人眼里分辨不出,无论哪种一样好看。

  是的,纵使他对她有所埋怨,撇开理智,她的容貌依然可以让他一眼沉迷。

  向也坐回原处,舒展双腿,“天生的没那么有神。”

  陶燕坤收下他的恭维,“你嘴巴倒挺甜。”

  “真心话。”

  她勾勾嘴角。

  领带打得不自在,向也晃着脑袋松开领带结。

  开饭了,向也帮忙端菜,椭圆形饭桌她和吴妈分坐陶燕坤两侧。

  筷子四双,吴妈那边备了两手。做的是清蒸鲈鱼,几乎没有小刺,她夹了一块鱼背肉,筷子扒拉开,检查一下放在陶燕坤碗里。她的碗也稍大,方便同时盛饭菜,也只装了七分满。碗前面、右边各一小碟,前面碟里放几块糖醋排骨,右边空着盛骨头。

  向也看着她俩默契地一人忙活一人等待。

  陶燕坤听出端倪,说:“你没开吃?”

  向也:“……等你。”

  陶燕坤说:“不用等我,在我家里没那么多规矩,吃吧,等下凉了。”

  吴妈也说:“吃吧小朋友,别客气,都是自己人。男孩子长身体要多吃饭。”

  向也:“……”

  陶燕坤凉凉地说:“21岁早停止发育了吧,长不高咯。”

  吴妈瞄了向也一眼,“向也够高了,比我高一个脑袋呢。不过长多高在我眼里都是小孩。坤姐,你也是。”

  陶燕坤被她整无语,点点手指,“快好了吗,饿了。”

  吴妈布了小半碗菜都饭头,推到她跟前,“坤姐,好了。左边出生菜、水豆腐,右边是清蒸鲈鱼”

  陶燕坤一手扶着碗沿,往右边夹了一筷子送嘴里,看起来像在发呆,盯着不知桌上哪一点。

  一餐饭时间向也大部分用在偷看她,吴妈在对面偶尔望他几眼,初来乍到的好奇她很理解。

  饭后陶燕坤放他回去收拾行李,今晚就搬过来守夜。

  *

  向也租住在一条鱼龙混杂的发廊街附近。当看到门口团着一堆黑影,以为是哪家的垃圾,险些以为走错门,直到那团黑影冒出个脑袋,可能久不开口,声音显得滞涩。

  “阿也哥哥。”

  向也走进了瞧,讶然:“你怎么在这,今天不用上课吗?”

  那里站起一个只到他半腰的姑娘,面容青涩,嘟着嘴:“上不上还不是一个鸟样。”

  “女孩子家的说话那么粗鲁。”向也掏出钥匙示意她闪开,他要开门。

  “你不过就大我九岁,怎么跟老曾一样爱教育我。”灵婵手背在身后,踢踏着步子跟向也进屋,看到向也把外套脱了,露出工作西服,惊讶地哇了一声,“阿也哥哥,你干什么去了,穿得那么正式,跟大门口卖房子那些人一样。”

  向也忍不住扑哧笑,小心把西服也除下挂好,“你来找我做什么,院长知不知道你来这?”

  灵婵瘪嘴,不屑道:“小屁孩那么多,她可没那么多功夫管我哩。”

  这副小大人的口气向也太熟悉,起先时候甚至被她忽悠过。

  灵婵最开始自称姓凌名婵,凌波微步的凌。后来偶然看到她的作业本,才知她姓党。只是她不喜欢这个泄露出身的姓氏,向也安慰她,他也曾经与她同姓。灵婵那时眨巴眼,说那你现在的爸爸姓向。向也不方便解释,糊弄过去。

  向也开始有疑惑,像她这么机灵的女孩怎么没人接收。灵婵自己解释,她的养母待她很好,只是养父一言难尽,于是养母只能把她送回来。

  向也翻出一个行李袋开始收拾东西。

  灵婵起先坐在他床上晃荡双腿,这时滑下来,凑到他身旁:“阿也哥哥,你要搬走了吗?”

  向也刚好抓到一条裤衩,赶紧用其他衣服裹起来塞袋子里。

  “没有,搬去宿舍,周末回来。”

  灵婵哀嚎,肩膀垮下来,“这么说我只能周末来找你玩了。”

  “你一个小姑娘整天往两个大男人住的地方跑,不怕人笑话吗?”

  灵婵撅嘴,“这有什么,我们班同学还跟她爸爸哥哥一家人住一起呢。”

  “我们又不是你爸爸哥哥。”

  “我觉得就是啊。”

  向也难以向她表述男女有别的要义,头疼地继续叠衣服。

  等向也收拾得差不多上洗手间空隙,灵婵飞快从书包里掏出一支小喷壶,往向也的衣柜里喷了两下,嘴里作法一样念念有声——

  “檀香,带有佛之灵性,可使闻到之人永不会抛弃你。”

  说罢闭上眼,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佛主保佑。”

  完事后堤防洗手间方向,迅速将柜门恢复原样。

  曾有良接了向也信息,赶回来与他一起吃饭,在面馆里一见到向也旁边的小姑娘,打趣道:“哟,又带这个小拖油瓶来了。”

  灵婵柳眉倒竖,“你才拖油瓶!你是酸菜坛子,圆溜溜黑乎乎的!”

  曾有良拉开向也给他叫的红罐凉茶,就吸管吸起来,“你就是小拖油瓶,老跟着阿也害他都找不到老婆了。”

  向也隔岸观火,气得灵婵面都少吃了一坨。

  灵婵在场向也和曾有良不好打暗语,等把她送回福利院,两人在马路对面望着老旧的大门。

  向也开口,“你说上头拐弯抹角把我再弄进那里做什么?”

  意识到灵婵已经彻底消失,曾有良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倒了一支出来给他。

  向也看了一眼没接,“会不会还想让我‘狸猫换太子’?”

  曾有良自己衔着,“你都被下放当保姆了还想立功。”

  “保镖。”向也更正,“总比电工好。”

  曾有良点了火贱兮兮地笑,“也没说不许你顺手牵羊。”

  向也若有所思与他对视,不一会也露出相似的笑。

  晚九点,向也提着行李袋来到陶燕坤房子前,望了一眼富丽堂皇的羊圈,大步踏进去。



第4章 第三章

  翌日清晨,向也下楼,吴妈摇摆身体在擦拭家具,耳机依然塞耳朵里。向也故意放轻声,“吴妈。”

  吴妈拔下耳塞转头,绽放笑容,“早。”

  向也自言自语,“听得到的啊……”

  “我只有四十几,又没耳背。我还是广场舞领队呢。”吴妈呵呵笑着把抹布当手帕转了一轮,摆了一个白鹤展翅造型,“看不出吧。”

  向也诚实道:“看不出。”

  吴妈继续擦桌子。

  向也没话找话,“吴妈,你天天塞耳机听的什么呢?”

  这一问不妙,吴妈又来了兴致,两只耳机递到他眼前,“你要不要听听,很好听的。”

  向也却之不恭,只好接过。原以为是什么念经音乐,恰好碰上高|潮,清悦的女高音震得他眼皮跳了跳。

  “踏平了山路唱山歌,

  撒开了渔网唱渔歌,

  唱起那牧歌牛羊多呀,

  嘿——

  多过了天上的群星座座。”

  吴妈热切地问:“怎么样,很好听吧?”

  向也把耳机还给她,由衷道:“好听。”

  “你们那山歌不是听出名的吗,会不会来两段?”

  “……我五语不全。”

  吴妈塞回耳机咯咯笑,笑容丰盛倒跟曾有良是一路的,“我还以为你们那出来的人都能歌善舞的呢。”

  向也失笑,想起三年前和陶燕坤在舞台后方守开幕曲时,听到的会是这首曾红遍大江南北的民歌,与一身朋克气场的陶燕坤相悖千里。

  当时向也的震惊昭然脸上,陶燕坤问他怎么了。

  “想不到会是我们学校的起床音乐……”

  “五一劳动节的晚会,当然用劳动人喜欢的歌。你以为我只做摇滚、朋克你们觉得听起来比较酷的舞台吗,这是工作,我得养活下面一票人,不是所有项目都能由着自己任性。”

  最后似乎说了句“你还小,再过几年读完大学出来工作就懂了”,向也气嗷嗷地说自己成年了,不小了。

  那台晚会不是她主控,陶燕坤只是监督,她拿着奶茶杯冰了一下他胳膊,不客气回击:“比我小六岁,永远小。”

  在向也猜测她现在的职业时,陶燕坤宣布上午去丽枣湖钓鱼。

  她的座驾是一辆低调的暗红色凯迪拉克,向也把竿包和钓鱼椅搬进后备箱,将车倒出来。

  陶燕坤依旧戴上墨镜,穿平底短靴和修身牛仔裤,还是那件淡蓝色外套。她在大门口一甩右手,折叠盲杖利落地绷直了。

  下巴微仰,嗒嗒敲敲地面。

  她有印象门口是个台阶,但忘了深度,一脚下去,踉跄欲倒,刚才甩盲杖的帅气全然没了。

  吴妈在后面紧张,“哎坤姐——”

  陶燕坤伸掌阻止,“我没事,别过来。”

  可也仅有一瞬的滑稽,陶燕坤调整姿态后又鼻孔朝天。

  死要面子。

  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失明,失明了多久,挤兑时没有半分幸灾乐祸的窃喜,相反是淡淡的惆怅。

  以往不到十秒钟的路陶燕坤磨了三分钟,她收好盲杖,理了理衣服和墨镜,发号施令:“出发吧。”

  *

  正值阳春三月,湖边柳条抽出新叶,鸟语迎春。湖边有民宿,鱼可带走,交点加工费让老板做熟,陶燕坤就是这么打算的。

  停车坪离湖还有一段距离,向也背上竿包,腋下夹两张钓鱼椅,陶燕坤也已从副驾座摸出来。

  盲杖嗒嗒嗒。

  向也问:“要带你吗?”

  陶燕坤疑问:“嗯?”

  向也捡起盲杖另一端,扯了扯要牵她走,“这样。”

  手心倏然一辣,盲杖被抽走,接着破空有声的一鞭甩到他身上,幸好竿包替他挡了。

  陶燕坤斥:“你有喊你帮忙了吗!”

  向也好心被当驴肝肺,呲牙咧嘴无声骂一句,说:“行,那你自己走。”一个人气呼呼大步走到湖边,摊开钓鱼椅坐进去,两脚|交叠搁在装鱼的水桶边沿。

  “……”

  陶燕坤没想碰到一刺头,她明明还有一堆教条要说。

  陶燕坤重复出门时的举动,磕磕绊绊,没有盲道路线歪歪扭扭,有几次险些栽进路边灌木丛。

  “大小姐,这边啊!”

  向也看不过去时就叫一句,充当夜航船的灯塔,她果然微调了方向,辩音还是没问题的。

  不耐回应,“少啰嗦,我知道!”

  工作日没多少春游来客,湖边或枯坐或看书或下棋的都是退休年纪的老大爷。最近那位颤颤转过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陶燕坤,眼神似无声鞭笞。

  向也被盯得心虚,辩白:“我要带她的,她非要自己走。”

  老者微笑点点头,“倔脾气,跟我家那个一样。”

  心头似通过奇怪的电流,向也莫名气消了。

  陶燕坤终于自己摸到钓鱼椅,额角也急出细汗。

  “我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跑。”

  “您说。”

  她缓了口气,“我最讨厌别人随便碰我,特别是我的盲杖。如果我没喊你帮忙,你不用来插手。”

  “……”

  “没听明白吗?”

  “明白。”

  竿包里两套钓具还都比较新,不知是最近培养起来的爱好还是换了新的。向也谨记刚才教训,没有帮她忙,自己套好鱼饵甩钩下水就躺回去。

  陶燕坤也不求助,蹲地上从另一只小水桶里掏鱼饵,笨拙地钩到鱼钩上,钩穿鱼饵刺到她手上,没破皮,她吃疼地咧咧嘴,擦干净手起身,执起鱼竿,后甩,前挥——

  “啊!”向也从椅子上蹦起,手往衣领后掏,“往哪甩呢!钩我领子上了!”

  陶燕坤顺着松垮垮的鱼线把鱼钩提回来,冷冷一笑,“不好意思啊,我看不见。”

  向也:“……”

  陶燕坤第二次甩杆,这回方向对了,可力度不当,鱼线绞到后头的柳枝上去。陶燕坤拽了几下,出不来,整个人握着鱼竿像面对湖面准备撑杆跳。

  “哎——!”陶燕坤叫向也,后者只顾窃笑,装懵懂,“干嘛?”

  “帮我解开。”

  “现在要帮忙了?”

  失明让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慢的像手脚不利索的老太太,唯有一张嘴依然如旧,甚至更加犀利。

  顿时怒火中烧,“向也是吧,到底你是大爷还我是大爷?!”

  “……”

  行,到底是他的衣食父母。

  向也愤愤走到后头,边解鱼线边嘀咕,“带把的才是大爷。”

  “我听到了——!我耳朵可不聋,我可告诉你,有钱的才是大爷,你不想干就直接说,马上可以滚回去!”

  向也跟曾有良吵吵闹闹惯了,陶燕坤这点暴脾气也不放心上,总比面对一个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苦瓜精好。

  “那我真回去了?”向也把鱼线松开,走了几步,却是绕到自己椅子那边。

  “趁早滚!”

  陶燕坤不再理会他,提着惯性荡回来的鱼钩,这一次准确甩进湖里,她把鱼竿架好,坐回椅上。

  半晌,湖边不闻人声,只余春风轻拂,鸟叫环绕。

  陶燕坤捋了一下刘海,悠悠问:“怎么不滚了?”

  向也换了一个瘫痪般舒服坐姿,气鼓鼓不吱声。

  陶燕坤满意地笑笑,靠在椅背上自得地面朝前方。

  “将军——!哈哈哈——!”

  陶燕坤:“……”

  另一钓友道:“你这‘将军’都要把鱼吓跑了。”

  不多时,传来收杆捞鱼的嘈嘈杂杂。陶燕坤如置身黑夜里,只有声响,一切仅画面凭回忆和想象,多少有些寂寥。

  向也低头玩了会手机,再看时陶燕坤已经垂下脑袋,似乎睡着了。向也忍不住探身凑近一些,之间嘴巴微张,鼾声隐约可闻。陶燕坤今天没擦口红,呈现纯粹的浅红色,唇纹清晰可见,稍显丰满的唇形很是诱惑。向也难以自已舔舔唇,已经不记得上回亲她的时候有没有吃到口红,相较之下,让他的初吻戛然而止的一巴掌可印象深刻多了。

  真是越疼的伤口越难以忘怀。

  向也搔搔自己嘴唇,收回目光。

  向也这边点漂,等了一会浮漂下移动,他赶紧提杆收线,一条巴掌大的小鱼挣扎露出水面,他用渔网将之捞过来。

  是一条一斤多的鲤鱼,平淡无奇,聊胜于无。

  而另一边陶燕坤以及她的鱼竿依旧安然如石。向也重新串了鱼饵,鱼钩下水。

  闭眼小憩前,向也掀起眼皮往陶燕坤那边瞥,好家伙,还在睡呢。

  向也只是假寐,听得铃铃铃声音,陶燕坤那边鱼竿加了铃铛,点漂时能提醒她。

  可能她睡得太沉,加了铃铛也徒然。

  向也想起她说不要帮忙时凶巴巴的样子,脑袋一歪,继续装死。

  陶燕坤脑袋不断耷拉下来,突然拜佛一般,醒了,茫然四顾一阵,起身要去捞鱼竿。黑漂,大概是条大鱼,撑得很有劲,她拉不起。无视向也这个援兵,陶燕坤发力狠扯一把,初醒之人脚步有些浮,脚一踩空,她整个人噗通往水里栽去。

  向也惊起,连不远处的钓友也朝这边望来,哎哟哟哀嚎。

  “喂——”

  陶燕坤起先挣扎乱扑腾,呛了几口湖水,冷静下来后浮在湖面上,但衣服吸水厚重,看得出勉力维持,刚才挣扎乱了方向,此时留给向也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她离得有点距离,盲杖帮不上忙,泥埂上也不好落脚。

  向也抹了把冷汗,一边脱衣服准备下水一边嘴贱:“大小姐,这回要我帮忙了吗?”

  陶燕坤一拍水面,“赶紧给我滚下来!”

  “哎,遵命!”



第5章 第四章

  向也除得只剩一条裤衩,脚尖试了试水温滑进湖里,亏得陶燕坤是个会水的,没有乱动,他很快划到她身边,从背后揽住她的腰,一手划水把落汤鸡拖到岸边,附近钓友也过来帮忙,七手八脚把人扶回椅子上。

  陶燕坤墨镜掉了,长发也如水藻乱七八糟贴在发白的脸上,椅子很快湿透,地上一滩水。春风一过,瑟瑟发抖。

  “把外套脱了,不然着凉。”说罢将自己的黑色夹克兜头扔过去,上回曾有良说他喷香水后他特意洗过,大概只剩下洗衣液的味道了。

  向也捡起地上裤子套起来,冷得他打寒战,裤裆上提时不禁吸腹,人鱼线更加清晰硬实。

  但帅不过三秒,长裤上很快晕开一块裤衩状的暗色块,幸好黑色裤子不算太明显。

  陶燕坤怕是冷得脾气也冻住,把头发的水胡乱拧半干,外套脱下后套上向也的夹克,但只是杯水车薪。

  向也打包东西,临走仍不忘提上那条小鲤鱼。

  临走前问打开盲杖的陶燕坤:“还要自己走吗?”

  大概念在向也救了她一命的份上,加之冷成冻人,陶燕坤没骂人。

  向也弯腰捡起盲杖,化身导盲犬,拉着陶燕坤往停车坪方向走。

  丽枣湖里静莲湾有一小时车程,临近中午饥寒交迫直接回去不实际,向也和陶燕坤到附近民宿开了一间房,先把衣服烤干,吃过午饭再走。

  向也把陶燕坤引到卫生间,告诉她花洒在哪个方位,蹲坑在哪个方位。然后把小鲤鱼提去给老板加工,再借了烤衣服用的小太阳和竹篾罩子。

  回到房间,卫生间里面传来哗哗水声,门口已扔了一堆她的衣服。

  大概是让他烤的。

  向也挠挠后脖子,架好小太阳和竹罩子,把陶燕坤衣服一件件搭上去。还好她算有良心,没把内衣裤扔出来。

  向也坐飘窗上,水声依旧不断。

  在他贫瘠又动荡的二十余年里,陶燕坤是他有性别意识以来亲近接触的第一个成年女性。她与他身边扭捏羞涩的同龄女同学不一样,她直率、灵动、耀眼,向也几乎是第一眼喜欢上这位大城市来的支教大学生,可惜她是别人班老师。那时才十六岁的向也费了老大劲才和她套上近乎,要到她联系地址,给她写信。

  鸿雁传书的两年,向也终于攒足路费,五一坐了三十几小时硬座去找陶燕坤。

  而此刻他跋山涉水追求的女人就和他隔了一堵墙,在洗澡。

  房间空调开足了热气,湿衣服焐得他有点难受,向也把衬衫脱了烤,光溜着膀子。裤子除到膝盖,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一下,又干干脆脆蹬掉。半干的黑色裤衩贴在身上,勾勒出明显的曲线,像藏了一枚秤砣。

  心猿意马之时,卫生间传来一声闷响,夹在水声里向也以为错觉,一会后才问:“你没事吧?”

  里面人没吱声。向也跑到门边又问一遍,依然无声无息。

  向也处于不敢造次和担心意外边缘,“数到三你再不说话我进去了?”

  三秒钟只是象征性的礼貌。

  向也扭转把手,没有反锁,推门进去之间陶燕坤横在地板上,出不了声,手挣扎要从地上撑起来,流水刷刷冲在她小腹,腾起一道水雾。

  水像在她白皙的身体涂上一层透明胶质,饱满之上两点红樱散发出魅惑的光泽,只那么浮光掠影一瞥,向也脑里浮现奇异的风光。

  茫茫白雪覆盖的大地,只一处裸|露出枯黑灌木丛,黑白分明。

  向也赶紧关了水,从铁架抽出浴巾盖她身上,一句低低的“抱歉了”之后,打横将她抱出浴室。贴着她的地方如火烤一般炙热,她侧腰擦着他小腹,无暇顾及微妙。

  陶燕坤平躺在床上,急喘几口气后才慢慢平复。

  “好点没?”向也没发现自己声音也紧张得有些走调,“要不要喝水?”

  陶燕坤闭上眼。

  “能说话吗?”

  简单嗯一声。

  向也舒一口气,又问她要不要喝水,得到肯定答复后如释重负地跑去接水来烧。

  向也端着杯暖水回来时,陶燕坤自己抽掉浴巾盖好了被子,她拥着被子半坐起来,长发一绺一绺挡住部分肩头、锁骨,但风光依旧旖旎。头发的水珠滴到锁骨下,蜿蜒进胸前阴影里。

  向也和陶燕坤默契地没有提方才的尴尬,她接过水杯,他也非礼勿视地转开眼。

  向也对着墙壁问:“你刚才怎么地?”

  陶燕坤发现水温刚好合适,先抿一口。

  “地上太滑,摔到头。”

  “那么严重,话都说不出。”

  “后遗症。”

  陶燕坤没再进一步解释,向也料着她好脾气不会持续太久,借口洗澡灰溜溜进了卫生间。

  向也裤衩要挂墙上时才发现陶燕坤的内衣裤。都是黑色蕾丝,应该是一套,分挂两个钩子上,有一只挂的布料少得可怜,跟边角料似的,水正一滴一滴往下坠。

  一排五个钩子,向也把自己的钩到最末端。

  冲水的时候突然想到,陶燕坤看不见,要是拿不到同一套的怎么办?

  ……瞎操心。

  不想还好,一想就难受。向也挤沐浴露打泡沫,刀还未出鞘,只听得陶燕坤叫了一声——

  “向也!”

  “在洗澡!”

  “衣服烤焦了!”

  向也这才想起烤的衣服,身子也顾不上擦,三下五除二围了条浴巾跑出来

  刚才为了快点干,陶燕坤的衣服铺里层,把竹篾罩子起开一看……窟窿倒是没有,只是她的白色打底秋衣烤焦了一块,看上去脆弱不堪,一戳即破。

  向也自欺欺人,说:“没事呢。”

  “我闻到焦味了。”

  “是我的衣服。”

  “把我的衣服递过来。”

  向也把她的裤子和外套抱过去,暖烘烘的塞她怀里。

  陶燕坤没有被糊弄过去,问:“我的秋衣呢?”

  “还没干,穿不了。”

  “拿过来。”

  “说了没干。”

  “向也。”

  “……”

  向也只得递过去,“就告诉你没干吧,味道有点怪。”

  即使再怪的味道也掩饰不住那股浓重焦味,陶燕坤往他递来的方向扔过去,“你告诉我这是没干!”

  向也准确接住,声东击西道:“走光了。”

  陶燕坤马上将被子往上扯,“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问你话为什么要撒谎。”

  向也答非所问,“我赔一件新的给你。”陶燕坤的衣服质地和款式精良,看来价格不菲,向也轻叹。

  “跟你呆一块运气就没好过。”

  “你选的我。”

  “……你闭嘴吧。”

  “遵命。”

  “转过去,我要换衣服。”

  “哦……”

  “不许偷看啊!”

  向也叽咕一句。

  “你再说一遍!”

  “卫生间还有你的衣服……”

  “我知道,一会我自己烤。”

  向也只好转过身去,陶燕坤站起来了,板床吱呀响了一下。

  向也扯了条毛巾,边擦头边说:“那个——”

  “又出幺蛾子?”

  “我可以转个方向吗?”

  “干什么?”

  “我前面是一面全身镜——”

  一个枕头不客气地砸到他后脑勺,“你不会闭眼吗色狼!”

  向也低头笑着揉揉脑袋,他的前面只有一台液晶电视,磨砂屏幕什么也看不到。

  最后陶燕坤空档穿了外套,向也还是腰间系浴巾,两人半斤八两,分坐竹篾罩子两边守着自己的内衣裤,像围着火炉烤深海鱼片似的。

  接下来的那顿饭,果真像曾有良说的,向也当了回保姆,帮陶燕坤夹菜剔鱼刺。老板以为他们是情侣,送了一瓶饮料,陶燕坤刚想解释“那是我弟”,但两人同开一间放已是不争事实,越描越黑索性沉默。

  阴着脸回到家,陶燕坤让吴妈帮预约明天做全身体检,又洗了趟澡。

  向也换了衣服下楼时,看到她刚才穿的衣服都打包在垃圾袋里,愣了一下,她大概是不稀罕他赔偿的。


试读已经结束咯

想看全文的小姐姐小哥哥可以加客服微信哦:xs520666520

伸手党秒删党勿扰喔



声明:本文章来自互联网,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

长按下放图片扫描二维码,快速添加客服小姐姐微信


Copyright © 2023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平潭特种水产养殖交流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