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人都有故事，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212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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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说是命，但我却觉得这就是一种信仰：依靠自己的双手。
作为农民，爸爸对于小麦、水稻、花生这些样样都会种；作为渔民，爸爸对于草鱼、鲢鱼、鲫鱼这些种种都会养；作为父亲，爸爸让老大、老二、老三我们个个都大学毕业。
农民和渔民都是爸爸的职业，而且二者都是全职，因为爸爸种的地比村里一般人要多，爸爸养的鱼池是周边最多的。
春节的时候感受了一下爸爸作为渔民的生活，让我彻底感受了那种不易和艰难，我才真实感受到爸爸平时开玩笑的那句 “
” 沉重的分量。
午夜响起的也可能是闹钟：
腊月二十八清晨 3 点闹钟响起来：
前一晚忙得很晚，快十二点才睡，感觉才睡下一会就要起来了。爸爸迅速按掉闹钟，赶紧起身准备出门走向鱼池边。外面一片沉寂，还好爸爸常年在黑夜中奔波，已经习惯了黑暗。但微微的寒风还是让人毛骨悚然，当刚从被窝中拿出的手伸向鱼池冰冷的水中时，人一下清醒了。爸爸开始把前天准备在渔网中的鲢鱼、鲤鱼和鲫鱼一条条拿起来，放到不同的塑料桶中。
4 点多，爸爸准备好了，然后回去一一叫醒妈妈和哥哥。因为到鱼池中准备鱼的时间有时长有时短，为了让妈妈哥哥多睡会，爸爸选择准备好后再去叫他们。
5 点多，车带着一家三口和鱼到了集市上，占据了最好的位子，开始准备场地。这就是早起的价值，好的位置能让大家首先看到我们家的鱼，尤其是让那些熟人。
6 点多，陆续有人来买鱼，爸爸认识的人多，负责 “销售”，很远就和人打招呼，顺势递上一支烟，招呼他们选鱼。妈妈负责帮人在水中挑鱼，哥哥速度快负责称鱼并帮人杀鱼。哥哥在外工作见爸妈太辛苦，临时回家充当主力。
9 点多，人慢慢变少，饿了一早上的家人这才去吃早饭，之前一直在忙，人手不充裕，无法抽出人来去吃早饭，只能硬撑着，大家都知道错过了 7、8 点的黄金时间就等于白起早。
10 点多，街上的商贩都开始收摊了，家人也开始拖着疲惫而困乏的身体清东西了。大家恨不得就地躺下，就着太阳赏赐的温暖睡上一觉，什么都不想，美美的睡一觉多好……
以前不知道家里还要卖鱼，因为都是卖给鱼贩的，但是去年开始为了多卖出些钱，家里开始自己卖一些鱼。我在想，这样的决定值得吗，可在家里人力成本经常被忽略，因为剩下的时间貌似也无法做更有价值的事情，至于是否辛苦、睡眠减少对身体的影响更不会在决策时被考虑进去。
春节开始的晚，结束的也早：
“老黄，明天到你那里弄鱼苗，可以吧？”
“明天啊……，明天没问题，你明天上午过来吧！” 爸爸想了想，如是回答。其实第二天还是初六，家里请了很多亲友来聚一下。可这是个大客户，只能按照他的要求来，不然上万斤的鱼苗咋办。
“接单” 之后，就找一些朋友过来帮忙，因为鱼苗比较娇气，不能提前放在渔网中放好，只能现来现捞。大客户一般一次买的多，但是也会压价。
“老黄，我们明天五个人一起过来买鱼苗哈”
这几个都是小客户，一个人买一两百块钱的鱼，但是为了维持这种关系，也要好生伺候。做上一大桌子菜，烟酒都得伺候着。酒足饭饱之后，再去鱼池用渔网把鱼苗拉起来，他们小户可是挑肥拣瘦，大鱼苗觉得划不来，小的怕长不大，只能让他们看着选——“这大的就可以，那几个太小了，鱼鳞掉了的不行啊”，和超市买菜差不多。
养了十几年鱼，爸爸之前一直都是春节后去鱼苗批发市场进鱼苗，比较麻烦，而且贵，可是没有别的办法。前几年，爸爸慢慢摸索鱼苗的养殖，腾出一个小鱼池试点，没有什么专家指点，没有买啥书，“摸着石头过河”，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方法。这几年在满足自家几个鱼池鱼苗的需求外，还能外售，逐渐成为养鱼收入中重要组成部分。活到老学到老，我得向爸爸学习！
鱼苗增加了收入，也让忙活的时间越来越长，日子都挤满了活。春节回家，在大年三十前夕还在卖大鱼，年还没有拜完就开始卖鱼苗。可以想象，鱼苗没卖完就得准备水田的准备、花生的下种，随后的鱼草割种和鱼池消毒喂饲养等等，各种交错重叠，干不完的活，忙不完的事。每次回家都能感觉到家里的忙，春节似乎都没有时间好好过。
爸爸现在很忙，爸爸也很有故事：
爸爸的童年：
爸爸是 1959 年出生的，作为地主的后代，成分不好，爸爸优异的成绩也被浪费，根本没有参与升学考试的机会。
听姑妈说，由于家里穷，粮食总是不够吃，没有任何办法。姑妈就带着爸爸出去乞讨。爸爸都害怕回忆那段岁月，从来不讲起，还是姑妈跟我说的。姑妈说讨回来的米饭晒好，留来以后煮粥吃。
爸爸在上小学时成绩很好，尤其是数学很有天赋。但是由于政策的原因，连参加考试的机会都没有，爸爸只能读完小学。爸爸辍学后，数学老师还专门去他打工的地方找他，说政策宽松了，让他回去专供数学，可面对家里的情况，爸爸只能婉言谢绝。
爸爸的青年时期：
爸爸年轻是经历很丰富，到云南贩甲鱼，到襄樊卖沙发，在武汉销售雨伞架，在山上种西瓜。。
在我小学的时候，大多父母都不在一起，妈妈在家照顾小孩做些农活，爸爸在外打工赚钱在农忙时回家帮忙。考虑到家里三个小孩都在上学，妈妈一个人有点吃不消，爸爸在我小学时就回来家里找赚钱的机会。
没有找到什么好机会，就在家里养鱼。从一个鱼池发展到六七个鱼池，从靠天吃饭到专业养殖，从养殖成鱼到成鱼和鱼苗混合养殖。一点点摸索，一点点发展，但是在这么多年没有变化的是养鱼的同时还种了一二十亩地，花生、水稻等我们当地的经济作物一样不少。我们家的地在我们村排名靠前，同时我家鱼池的面积也是附近无人能及。这两项中有一项就足够两个劳动力忙乎的，可爸妈却是将两者兼顾，也只能从早到晚无法停歇。
爸爸的挚爱：
和爸爸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最爱的就是酒，而且是白酒，还是要小口慢慢品的那种。爸爸爱酒的原因，我是在工作之后才慢慢知道的，了解这些原因反而让我并不开心，有些心痛。爱喝白酒，是因为养鱼需要常年在水里忙活，喂鱼、消毒和捞鱼等各种事情都需要和水打交道，尤其是冬天，刺骨的寒冷需要烧酒暖和身子。我曾经试图在春节假期给家里帮帮忙去鱼池里捉鱼，但当手伸到水里我就放弃了，透心的冰凉之余寒风再一吹，真的刺骨。对于爸爸为何喝酒这么慢，爸妈一致的解释是：家里养鱼又种地，一天到晚都有忙不完的事情，根本没有歇息的机会，慢慢喝酒算是一种休息，这是爸爸唯一不允许被占用的时间。听到这种解释我感觉眼睛都湿润了。
爸爸的厌食：
现在条件好了，大家开始更多选择素食，对于肉类的喜爱程度慢慢降低，蔬菜粗粮越来越收欢迎，米饭也慢慢让位于稀饭，甚至直接被红薯、玉米等粗粮代替。我们很喜欢胡萝卜、红薯，红薯和稀饭简直绝配。可是爸爸不吃稀饭，对于胡萝卜、红薯更是拒之千里。我们总是说爸爸饮食不健康，要改变。可爸爸说出原因后大家也不再说啥了。
爸爸说，不吃稀饭是因为每天都有体力劳动，稀饭吃不饱，没力气干活；不吃胡萝卜和红薯是因为吃怕了，他们小时候因为家里很穷，粮食不够吃，经常用胡萝卜和红薯加点米煮粥，这些都是痛点，看到这些仿佛感受到当年的痛苦。
爸爸的骄傲:
对于爸爸来说，经常被人请去帮解决鱼池中遇到的问题、帮人做鱼苗配比、给别人鱼池供应优质鱼苗、养好自家鱼种好自家地，这些都是可以成为骄傲资本的。但爸爸说他最骄傲的事情是他的三个孩子。
我家三个孩子，哥哥、妹妹和我，三个人都在家里极度困难的境况下读完了大学。
哥哥上高中时，由于分数不够，花了一般农村家庭都舍不得拿出的巨额择校费（那个数目在当时对我家确实是巨额），然后一路上大学；在哥哥上高中的同时，为了让我能顺利考高中，花钱请客送我到县城最好的初中（被很多人认为是 “发疯了”），在这次的投入下，我顺利上高中，接着上大学；在我和哥哥同时上大学的时候，妹妹也要上高中了，在重男轻女盛行的农村，妹妹很担心自己要去打工了，可是爸爸还是坚持让她上高中，债台节节高升。
三个人从小学到大学，每人都是 14 年，好漫长，不容易。一双普通的双手，将三个孩子送到大学。爸妈，你们辛苦了！
每次回家爸妈都不让我带东西，说家里啥都有，外面的东西又贵又不好用，但是妹妹告诉我可以带些治皲裂的药膏。回家我才发现，爸爸的手心皲裂厉害，摸上去甚是粗糙，让人心痛。春节抹了几天，果然好了一些，我很高兴，还说以后还要买，让爸爸坚持抹。
背地里，妈妈含泪告诉我，其实爸爸的手主要是因为常年泡着水里，还接触化肥、农药和鱼药。现在春节不用泡着水里，不接触那些化学药品，就会好很多，一旦开始接触，很快就开始恢复之前那样。
有效的药物似乎找不到，但有效的办法却看似很简单——不再养鱼种地。可是这似乎很难做到，爸爸不希望在自己还健康时就依靠任何人，爸爸说他停不住，用他的的话说 “这就是命”！
爸爸说是命，但我却觉得这就是一种信仰：依靠自己的双手。
投稿时间：2016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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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责编：枕梦（wududexiezic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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