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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讨好野猫咪
文/庄子亮
如题——实不相瞒，我经常干这种勾当。我家位于我所居住的城市的边缘，附近有很多各种花色的野猫出没，难保哪天你走在回家路上，会突然遇见神情倨傲、身上图案令你断想必定包含生活的某种指示或者隐喻的一只，这时，想要与之亲近、发生一些关联的念头就会像突然被砸破的脑袋里的带着温度的血液，不断汩汩地冒将出来，为了达到这种有些难以启齿的目的，我只好找出束之高阁已久的钓具饵料，端坐于池塘边上垂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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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随着投喂次数的递增，心仪的野猫与我很快熟络了起来，常常大老远见到我就喵喵喵的叫，似乎在表示感谢，又好像提醒我做事应有始有终，有时我在池塘边上钓着鱼，它们甚至会过来蹲坐在旁边，只等我把鱼钓上就衔去。有好几次，它们中的某只离我只有二十厘米不到的距离，这时我要伸手抚摸它们的皮毛，估计也是可行的。然而我并不愿意这么做，毕竟这是野猫，没有注射疫苗，身上有某种危险的病毒也说不定。再者，我喜欢它们，是因为这是野猫，如若我出手，将它们驯服，从此变成我家的家猫，那么事情就偏离我的初衷，那就没意思了！——所以事情是这样，我长时间满足于“钓鱼讨好野猫”本身，当我乐善好施的名声在附近的野猫圈子传开之后，我甚至考虑在池塘边上一个井栏边上设立“野猫救济处”，以增加事件的趣味性和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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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大费周章，若说我不是爱猫之人，读者们大约也不会相信。而我为什么会喜欢猫呢？这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同为宠物，狗显得过分热情，猫却冷傲，无论再怎么熟络，始终与饲主保持一定距离，或者它小小的脑袋觉得它才是主人也未必可知呢！然而我自小喜欢的却是冷傲的猫。猫冷峻的神情，遇到突发事件的神经质反映，还有与它对视它变幻莫测的瞳孔流露的内容，都令我深深着迷，甚至猫在深夜发出的一连串的类似婴孩啼哭的叫春的声音，在我听来都有种令人愉悦的毛骨悚然。猫还有一个优点，据说在所有的小兽中，它们的脸部与人长得最像！我就是因为以上的这些原因才心甘情愿去钓鱼讨好它们的吗？！我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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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胡乱想着这些的事情，正坐在水边，给刚刚钓上来的鱼取下鱼钩。而旁边的野猫喵喵地叫着，砸着嘴巴望着我——准确地说是望着我手中的鱼。我端详了一下我手中的鱼，这是一尾色彩斑斓的罗非鱼，身上有红色、灰色、黄色、蓝色、白色、黑色等多种色彩，将其形容为“彩虹的碎片”也丝毫不为过！而此刻，我就要把这块“彩虹的碎片”投喂于身边的猫咪了。鱼在手中跳跃，猫在喵喵的叫着……我看了一眼鱼又看了一眼猫，四周静寂了下来——我突然意识到，我在进行“钓鱼讨好猫咪”事件的时候，等于把鱼置放在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因为，鱼也是鲜活的生命啊！
身边的野猫咪经过了十几次的投喂，已经长得腰圆膀粗，跟我初见它相比，足足大了好几圈。可为什么我喂鱼给猫咪喂了那么久，直到现在才意识到鱼跟猫一样都是鲜活的生命呢？
是因为猫是宠物而鱼不是吗？诚然，这世间也有人会养鱼的，毕竟花纹漂亮色如彩虹的鱼，养在鱼缸里也是赏心悦目的。然而鱼与猫终究不同，一是数量太多，拿我鱼塘里的罗非鱼举例，我当初只不过到河里去钓了两三十尾，作为鱼苗放进鱼塘里，现在就繁殖得满塘密密麻麻，而且想钓上来太容易了，蚯蚓、饭粒、商品饵料……随便什么饵料都可以钓到，物以稀为贵，相比于野猫，它们的分量自然无足轻重了！如果钓上的是金龙鱼，估计我就不会不假思索用于喂猫；再者，就是鱼与人难于互动，而猫，起码眼神可以和你交流，声音可以和你呼应，如果鱼儿能够朝我摇头晃尾或者喵喵叫，估计我也会手下留情，然而这些假设都不成立，以至于“鱼猫生命对等但待遇截然不同”的情景我在手中一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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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又仔细去想一下，生活中、江湖里、人类社会框架内……与“牺牲鱼的利益去取悦猫”相似的事情亦何其多哉！说起来惭愧，我本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略分的读书人，除了会写点散文小说之外，简直身无长技。但大约是由于改革开放几十年来物欲横流，写作这一稀松平常的手艺，在今天竟然也变成了相对稀缺的才能。因此，从某日起，我原本门可罗雀的草庐多肉堂，竟开始变得人来人往，请饭请酒的朋友前仆后继，此消彼长（这不和我投喂野猫的情形如出一辙吗？），更夸张的是，自己的一些小要求竟然得到了从未有过的重视和满足，委实令我受宠若惊，比如有一次酒后，在多肉堂，我流露出了想要骑自行车减肥的想法，在场立刻有个朋友说要送一辆自行车给我，当时我觉得是酒话，就没有推辞，谁知道，第二天一早这个朋友真的就将一辆九成五成新的捷安特送到我家里来了！
这样一辆自行车要是新买那得几千元啊，无功不受禄，我自然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啦！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朋友听到我不肯令他破费，十分感动，干脆全盘托出，这车是捡的！他没有花一分钱！——原来，他家住在一个公园边上，公园里时常有别人遗弃的自行车，而这辆捷安特，就是在公园里没上锁放了几天都没有人来骑的。朋友的说辞令我非常惊讶，我抚摸着自行车手感良好的车把，还有车身个上精美的零件，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是一辆人家不要的自行车，在我看来，这完全又是一出人类社会的“钓鱼取悦猫咪”的事件，而我想做一只有立场的好猫咪，因此，我赶紧让朋友把单车骑回公园去，我还请朋友吃饭喝酒，为自己陷他于不义的行径赔罪。当然啦，至于朋友有没有把自行车骑回公园，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这个真的不太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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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想无论是谁，在这个社会都是既扮演猫咪的角色，也要偶尔扮演鱼的角色。我当然
也终究需要面对的——有一回，省作协带一帮作家来梅州给我们梅州的青年作家讲课，说是讲课，其实说不上，毕竟写作上都还稚嫩，无非是跑得稍微快一点的给跑得稍微慢一点的稍微介绍一下写作经验之类，吹吹牛皮，培养培养写作热情。中午大家一起吃饭，熟的人各自围成一桌，大约有二十桌。我占到一个靠门的位置，准备吃完饭马上撤，因为要上卫生间，所以就像小时候干过的那样把外套脱下来挂下座位上，意思是说“这个座位有人了，请另外找座位”，可是我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省里的年轻作家过来我们梅州的一个作家赶紧拿开我的衣服给省里来的作家让座的场面。看着我过来了，梅州作家只是把衣服塞到我手里，什么也没有说，当时我也惊诧于这人怎么可以慷他人之慨，拿我的座位巴结别人还可以那么坦然，一句话也不用解释还丝毫没有歉意，可是后来我明白了——在那孩子眼里，大概省里来的作家是猫咪，而我不过是鱼！就像我，总是去鱼塘钓鱼去取悦我家周围的野猫咪，这时我是乐在其中的，难不成，我还需要跟鱼说一声对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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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纵然生活中总难免被捧为猫的尴尬和沦为鱼的不快，但总的说来，一个人要做猫咪，还是做鱼，还是可以大体能够掌控的，“我们现今的生活，都源于我们之前的选择”，自己的角色自己把握，这，应该也是相比于猫咪或者鱼，我们人类较为幸运的地方！
编辑：张文俊
校对：谢运松
策划：李凤婵
投稿信箱：705576276@qq.com
作者简介：庄子亮，广东梅县人，生于1982年5月。常用笔名庄草、严修、唐伯多肉等。2015年“鲁迅文学院广东中青年作家深圳研修班”学员，中国客家文学院签约作家。近年来主要从事小说与散文创作，经营非营利性文学公众号平台“作家园艺”。现居深圳梅州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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