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鱼虾

作者 | 王丰  转自 | 威商

要是规定只用一句话来形容食物的美味，我想，最精到，最恰当的莫过于家乡人吃到美味的菜肴，舒畅地发出那一句:“好好吃啊”。这好好吃不是说好好吃饭，而是说食物很鲜很美。

食物能好吃到什么程度呢?家乡人说，好吃得能爬上墙壁，好吃得能掉眉毛。

好吃得能爬上墙壁，好吃得能掉眉毛，是怎样的一种好吃呢?开始我一直想不明白。后来慢慢地有了些阅历，经历了一些事情，一些食物的鲜味是让我念念不忘，那些食物的鲜，穿越了时光，被我牢牢记在心中。

其实，那些食物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寻常的一些家乡山野溪水之味，可是，它们之于我饮食过程中的意义却非比寻常。譬如，我所钟爱的家乡小溪里的小虾小鱼，是我心里一味好吃得能掉眉毛的菜肴。

山乡的布谷鸟，像是一个冬天都没有说过话一样，现在轮到它说话了，“咕咕咕咕”繁忙地叫起来，把个春天叫来了。

春天来了，溪沟里的泥鳅活蹦乱跳起来，家乡的一种活儿就活跃开来——“照泥鳅”。

闷热的夜晚，泥鳅也从泥土里，水草丛里，石磅洞穴里钻出来透凉，成群结队的，这是“照泥鳅”的好天气。燃上“松毛油”（松明），拿着泥鳅钳，系上麦籽篓，从家门口一条水沟一条水沟照过去，钳大的留小的，一夜照下来，有半麦籽篓。烧热食锅，把泥鳅倒下去“啪嗒啪嗒”一阵蹦跳，安静了，再烘上一会，铲起来破肚除肠，第二天用辣椒炒，放点酱，肉嫩，味美。那个时候泥鳅没有生炒的，都是烘干后炒，可以带上山，下苞芦馃。

家乡溪滩里有好多好多种鱼:青条丝啊，石斑鱼啊，赤梭胡子啊；还有鲫鱼啊，鲤鱼啊；还有两种叫我害怕的鱼，一种是桂鱼，一种是黄刺鱼。为什么怕它们呢?它们身上有刺，抓它们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被戳，鲜血淋淋的痛好几天。那时候桂鱼似乎不是贵重的，现在野生桂鱼真“贵”了。

黄刺鱼，头扁嘴阔，有些像鲇鱼，身上有粘液，有点滑，无鳞，外表色黄，无背鳍。而背脊上，腮两边，有尖尖的骨刺。手碰到它的骨刺，会出血，又麻又痛。乡下人看不起它，有些贱。黄刺鱼其实是很好吃的，氽汤，鲜美无比。现在饭店里做一道“黄刺鱼滚豆腐”的菜，出了名了。可是那黄刺鱼大部分是养的，皮色黄得有点怕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要是拿家乡溪滩里的野生黄刺鱼来滚豆腐，味道一定会更鲜。

最难忘，家乡溪滩里有一种小鱼，半寸来长，黑色有斑，肚皮是平的，匍匐在溪滩边沿浅水处，两腮一闪一闪，很悠闲自在的样子。这种鱼我们叫它“吸壁灰”。我一直弄不明白，它的名字是谁取的呢?怎么取这么一个名字呀?是不是它的肚皮是平的，紧贴着溪滩里的石子沙子，像吸附在墙壁上一样才叫它“吸壁灰”?可能是吧。给它取出这个名字的人好聪明!还有，它的学名叫什么来着?这，只有去问鱼类学专家啦。

抓“吸壁灰”用灶漏（竹编用具）、用撩盘（抓鱼工具）很容易抓。抓来后烘干，炒辣椒酱，下饭特好吃。

立冬以后，天寒水瘦。村里开始抽干山塘、水库维修。山塘、水库里有鱼。起鱼了，大人们将大鱼捉完，我们就去捉小鱼。山塘、水库中的小鱼鲫鱼最多，能捉到的是些两三寸长的小鲫鱼，我们总有不小的收获。

鲫鱼好，去细鳞，剖开，洗净，加干红椒红烧，起锅时放一把切碎的青蒜，真香。留一碗鲫鱼，放着，夜里天冷，鱼汤凝冻。冻了一夜，第二天汤如凝脂，鱼肉清爽，风味独绝。

家乡小水沟里都是小虾，我们叫它“花公公”，这个名字真好听!叫起来朗朗上口，韵律无穷也。“花公公”熬酱，“花公公酱”夹苞芦馃，我敢说是天下第一美味，不信?瞎，你没有尝到过，你当然不信。

家乡的小鱼小虾，好吃，好吃，还是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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