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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ir I 三文鱼梦工厂

2022-05-25 00:30:47

   我喜欢吃三文鱼,尤其是厚切和刺身——三文鱼,北极贝,蟹斗,嫩白色的鳕鱼整齐地铺在雪片般的碎冰上,带着海洋生物的微微腥咸,蘸一点酱油和芥末,就足够鲜美。

   初一寒假的尾巴上,没做完那几大本厚厚的作业,正闷在房间里发愁,爸爸叫我出门,开着车一路飞速掠过城市的黄昏的街道到朋友开的日料店。老板叔叔很和蔼,胖胖地坐在柜台后面像是梦工厂动画片里那些憨态可掬的圣诞老人。他会做火炙三文鱼寿司,柔软的鱼片顶上覆盖着金色的薄薄焦糖,不多不少的三分脆甜,火炙的微热余温还留在加进少许白醋和盐的大米饭团里,软糯的香米和橙白相间肉质滑嫩的鱼片交织的清新味道让人懂得什么叫做幸福。在烧酒里放一颗青梅,坐在火炉上温十分钟,喝掉,周身暖意融融,幽幽地困,透过玻璃窗,仰头便望见城市边缘绵延的黛青山峦,日暮绮丽,天空之上大风凛冽,玫瑰色的云朵散开又合拢,速度飞快,推开门,风吹过来,酒就醒了。

   极喜欢那晚的景致,一般来讲小孩都只顾吃,因为有个永远填不满的,好奇的胃。我却把那晚的风景和食物细细描摹进日记里,并在日后不厌其烦地回忆,烧酒壶上青绿透明的兔子浮雕,盛着烤肉的酱色瓷盘,茶杯磨砂的质感,如果说童年时代的感官都处于亟待觉醒的状态,那么那餐晚饭就是我味觉苏醒的神圣时刻。

   喜欢吃三文鱼只是开始,周末经常和爸妈出去吃饭,只要日料,便必点三文鱼,逐渐发现这条小鱼之下其实名目驳杂,自有洞天。挪威,阿拉斯加,红三文鱼,淡水三文鱼,这些莫名其妙的前缀令人好奇,但切好码在盘子里的却又是大同小异的橙红色鱼片。其实,中文意指的 “三文鱼”是鲑科动物的一种,来自寒冷的北部大西洋,以挪威作为主要产地。随着欧洲殖民者在定居北美大陆,来到太平洋岸边,方才发现有很多种鱼类与大西洋鲑的外貌相近,于是才有了各种各样的前缀。有一种说法,最早进口大西洋鲑的通商口岸在中国南方,属于粤语区,“Salmon”被浓重的粤语方言音译过来,就成为今日的“三文鱼”。当然,鲑鱼有个更接地气的名字——大马哈鱼,不过大马哈鱼主要指太平洋鲑,肉质相似,产区在我国东北,属于淡水鱼类。大马哈鱼看起来很安静,鼻子弯弯的,像伞柄。

人的味觉会在十五六岁左右全面苏醒,一两年之内,一生的口味就会基本定型。三文鱼之后的大学时代,我的口味变得很烈,所有麻辣的东西,尤其火锅,照单全收。烧烤,小龙虾,美式炸物,巧克力,芝士乳酪蛋糕,披萨,甜到忧伤的马卡龙和冰淇淋,对重油重盐浓郁味道的迷恋在味蕾觉醒期来势汹汹。直到有一天,胃突然告诉我,它再也受不了了,崩溃总是一瞬间的事,剧烈疼痛,痉挛,呕吐。爬去医院,很长一段时间里晚饭只能靠喝粥解决,只要多吃一点东西就会隐隐地痛。每天面对白粥,馒头,榨菜和酱油炒空心菜,味觉因为之前的放纵变得迟钝,觉得饭菜出奇寡淡。但突然有天尝出妈妈炒的空心菜很好吃,不仅加了酱油,还有提鲜的蚝油和玫瑰腐乳汁,馒头里加了红糖,榨菜也是我喜欢的红油腌萝卜。食物的哲学诞生于此刻,那些看起来普通的食材,稍加制作就可以很美味,不必爆炒煎炸红烧阿拉斯加帝王蟹才是终极,最好的料理大概就是把食材本身的味道发挥到极致。当然,人的灵敏味觉也不可或缺。曾经听一个韩国女孩讲过所谓“身土不二”,意思是自己故乡或者国家的食物才最适合自己的体质,因为你同你的食物生长在同一片土壤——听起来很美,甚至有几分《诗经》里:“彼黍离离,中心摇摇”的诗意。


   我开始喜欢应季水果和最普通的饭菜。焦桐在《台湾舌头》中讲到大米是深情又温顺的食物,加什么水,就会成为什么样的饭。很多时候,评判一家餐馆是否诚恳,菜色是一方面,米饭的质量反倒更能凸显诚意。如果一桌好菜配上干巴巴的米饭会立刻失掉不少颜色。胃痛的那段时间喝过很多粥,还莫名其妙地养成饭前喝汤的好习惯,简直和从前无辣无肉不欢天差地别。开始自己动手做饭,关注起从前从不曾在意过的饮食问题,粗茶淡饭使人对食物的感知重返童年时代的敏锐,当习惯于细致地分辨食材搭配是否可口,方才想起来自己从前喜欢吃的东西是真的粗糙,仅仅只是吃进口中那一刻会觉得好,重油盐糖以及味精的石锅鱼,只满足了吃的欲望,却并比不上一只新鲜鲫鱼熬出的汤那么纯粹,令人回味。当然,创意也有很多,譬如秋天苹果成熟时,就可以做太妃糖苹果,一张太妃糖饼盖在削好的苹果上,在微波炉里转两分钟,糖饼自然融化变软包起整个水果,苹果的脆甜加上温吞柔滑的太妃糖。想做点好吃的也不难,把烘焙好的水果燕麦片在平底锅里热三分钟,让它变脆,然后铺上香蕉泥和苹果片,如果喜欢还可以加蓝莓和草莓,最后浇半杯酸奶,再加一勺蜂蜜调味,如果加抹茶桂花酱,就把苹果换成红豆,酸奶换成轻乳酪。食谱宛若乐谱,不同的搭配中贯穿着密码般的韵律,甚至可以追溯到百万年之前的原始人类第一次学会调味时满足。我学会细致地体会食物们的表层风味之下的本相,发现很多东西的滋味生来契合,譬如三文鱼和酱油,芝士粉与冬阴功汤,蒜蓉加油麦菜,搭配意在求得平衡,美味是平衡本身,这一切都源于对食物愈发深刻的理解。



  上个月和朋友在一家日料店里吃了厚切三文鱼盖饭,雪白的脂肪把橙红色的鱼肉细分成一格一格,配以千岛酱,铺在热烘烘的酱油米饭上,喝了蓝莓味的清酒。又想起多年以前的那个愉悦的冬夜,现在即便遇到再喜欢的东西也并不多渴望,只是仍旧喜欢鱼的味道,但喜欢就是喜欢而已,不多不少。那家店做很多种鱼,煎炸炒蒸的香气拨动着食客饥饿的胃,却又恰到好处,不像爆炒,火舌蹿起来会舔到人的头发,食物的香气排山倒海般炸裂,那只是一种诱惑,少有魅力。

   小时候喜欢看《动物世界》,每天坐在电视前等着那个慈祥声音响起:“在春天的塞伦盖提草原上,成千上万只角马在奔跑……”有期节目关于鲑鱼,我看得入迷,现在都记得鲑鱼被塑造成艰难时世中的英雄,后半生几乎都献给了漫长的洇渡,为了洄游到产卵地,它们跋涉过崎岖险峻的水路,躲过冬眠之前饥饿的黑熊,像是一场式战斗。产卵期的鲑鱼通体鲜红,鳍边的鳞片泛起迷幻的彩色光晕,他们以绚烂的姿态回到初生的那片水域,阳光穿越水面,波纹熠熠,他们诞下后代,死去,毫无仪式感。我震惊,满心尽是鲑鱼们漂浮在水面上奄奄一息时忧郁的眼神和英雄主义的生存哲学,自然选择必然残酷,优秀的基因才有资格留存于这个世界。不过现在感觉变了,动物世界不再充满人的语言,它真实地展现在我面前。在水族馆里看到大西洋鲑缓慢游过,笨笨胖胖的模样,尾巴有点裂开。我在巨大的玻璃长廊里站了很久,直到那蓝色覆全部视线。它在我眼里既不是食物,也非单纯的动物,而是某个我作为人类永远无法抵达的岛屿。我们只是人类,无法触及动物世界的灵魂。一左一右,两个世界秩序井然,没有彼此吞噬或战争,唯一的重叠在于食物链,这也是作为人类的不得已。我看着它,它看着我,偶然读出彼此眼中的友善与疑惑。

   不过我喜欢大海,轻描淡写地涵容万象——一切都是独立的,一切又都属于海洋,丰饶与孤寂都无可比拟,又神秘。曾经读过丹麦童话——《海的女儿》,那大概是人与自然最和谐梦幻的状态,人的智慧与鱼的自由之尾同时存在,我想我懂得小美人鱼的快乐,在无边界的徜徉与体会中获得全部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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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馨平Blair,95生人,复旦大学中文系研究生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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