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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河即景之 或为鱼鳖

2021-08-04 23:55:09


或为鱼鳖

不知不觉间,毛衣穿不住了,不知不觉间,夹袄也成了身上的累赘。待卸完春装,浑身轻快得直想飞奔的时候,那就是夏季拥抱了你。“稍欠”龟爬出地面。虞河的鱼虾长大了。

现在不比当年。四十多年前的虞河流域水源丰沛,夏日里落雨频频,虞河忽而河面暴涨,深可没顶,忽而收腰蛇行,温婉可人。每次涨水又跌落之后,我们的快乐时光就来临了。我学着大孩子们的样子,把家里的笼布中间掏个洞,卷边缝在一个小铁环上,然后把笼布蒙在破脸盆上,再用细麻绳牢牢固定住,盆里扔上几块烧焦的骨头和烤过的窝头,带着端一满盆鱼虾回家的期盼奔向河边。找个静水缓流的水湾,把脸盆慢慢推送至水深处,插上一根木棍作为标志,然后我们就在下游大些的水湾里或狗刨(亦称打砰砰)、或抗水(庄户把式的侧泳)、或潜水、或蛙泳(只有少数孩子会此洋耍),欢天喜地地扑腾起来。嬉戏间时光流逝得飞快,我们相约去起盆,破盆出水,盆底大雨,走上河岸,各有不菲的收获。如是者再,我水桶里的鱼虾已是亚肩迭背。于是,收起疲惫,乐呵呵打道回府。

鱼入大盆,乱哄哄闹腾一阵,慢慢排起队伍沿盆边作逆时针游动。我养土蛰的开手师父“杨老汉”告诉我:黑脊梁的是“麦穗”,青色的是“浮梢”,侧看身子扁圆泛着五彩花纹的叫“盖垫”,脊梁呈弧形而腹部直平的是鲫鱼,等等。盖垫可以养在罐头瓶里观赏,其他可用面糊一裹,油炸了吃或炖成鱼汤。现在我知道了,所谓“麦穗子”就是草鱼苗,“浮梢”是白条鱼,就是不知道“盖垫”究竟是什么鱼。盖垫鱼从头至尾一道长线,身泛蓝白黄红紫黑等色,鳞光颜色有的单一,有的复合,还有的黄腹蓝背,煞是好看,可是养不几天就都褪色了,几乎都是白色中泛着淡蓝或淡紫色的鳞光。“盖垫”的生命力不是很强,不几天就死光光,偶有存活,也不见长。谜一样的“盖垫”,现在是再也见不到了。“盖垫”到底是种什么鱼,一直无解。

与截留龟越抓越少同理,虞河里的小鱼小虾越来越难以捕捞,于是我们干起了大工程——分流围堰,戽水捉鱼。这办法不知是谁想出来的,迄今找不到始作俑者,当时我们是干得一包劲。选定河湾以后,就在其旁边掘出分水渠,然后将湾口垒堰堵死,待河湾的存水不能再外泄时,我们便将其出口也垒堰封堵,之后就是轮番上阵朝堰外戽水。浑身湿透,两腿烂泥,精疲力竭,水落鱼出,浅浅的混泥汤表面,是亲爱的成群的鱼嘴,我们斯文些的用抄网捞,性急的则是用捞饺子的笊篱直接把鱼扔上岸。各种知名的和不知名的鱼连续往河岸上飞,尤其是尺把长的浮梢,银白色的身子泛着阳光点点,鱼嘴最大限度地张开,背鳍直立,胸鳍、腹鳍平伸,尾巴左右摆动,像是在御风而行。我知道,那是它们行将就木的谢幕演出,精彩而悲壮。一个个河湾被我们征服,竭泽而渔的结果是再也不容易发现鱼了。

不知是谁别具只眼,居然在河边瞅出了门道。一个神秘的消息在地区大院不胫而走:虞河里还有甲鱼!我们按照大孩子们的吩咐,慷慨地掏出卖废品得来的的钞票买回至少是三节电池的手电筒,晚上跟随去河边逮王八。领头人一个手势,我们齐刷刷地蹲下,一排手电齐亮,平行扫过河面,只见水上多少不等地出现一批像是针头的东西,领头人悄悄说:那是王八把鼻子伸出水面在换气。他手一挥,按照预先的约定,几个大孩子一齐跳入水中,手中的脸盆同时把那些针头连水一起泼上岸来,我们小孩子则是按照事先的吩咐,抓紧用脸盆把上岸的甲鱼扣住。几个回合下来,铁桶已不允许再往里放甲鱼了,于是我们约定明晚再来,并共同发下毒誓:谁要是泄露了机密,就是大家伙的儿!

  一连几天,我们每家的水缸里都有了大小不等的甲鱼在游动。经验积累多了,也是怕被别人知道后抢夺资源,我们干脆白天也出动了。脸盆不够用时,就把甲鱼翻过来,一人看管几只甲鱼,有拿头拱地翻过身来的,就马上用杈子把它再翻过去,有的甲鱼乘人不备翻过身后,四腿急速倒换,向着河里飞奔,人腿不如甲鱼多,却比它们长,几步赶上,一杈掀翻,推回原地就是。我曾见一只甲鱼被撵急了,就地一侧身,骨碌碌就进了水。甲鱼背虽是椭圆形,但也符合子墨子为滚动下的定义:环俱抵。滚动远快于爬行,知道这个道理且能身体力行的甲鱼,我只见过那一只,那是甲鱼世界里的思想巨人和行动大师。

秘密几乎是被同时泄露了。家长怀疑甲鱼来路不正,严加审问,面对家长的疾言厉色和伸手可及的棍棒,焉敢乱找托词。背叛的裂缝一旦被挤开,秘密便如竹筒倒豆粒,吐噜噜全盘亮相。从清水泊和潍北农场回来的大人们连梭鱼都能成批量地活捉,况甲鱼乎?大人们加入,甲鱼终至近乎绝迹,再后来,除了偶尔还能抓几只钱币大小的王八羔子养在瓶里玩儿之外,再也不见甲鱼的踪迹。

消停了不多日子,我按耐不住抓鱼的渴望,于是收拾几个装有焦糊骨头的玻璃罐头瓶子放进河里,然后怀揣美好的期待,与小伙伴们沿河边追逐打闹。玩儿够了,就下河收瓶子。我隐约看到一个罐头瓶子里有条大鱼在晃动,于是一把捂住瓶口,大喊大叫地奔上岸来,这时忽听小伙伴们齐声大喊:“快扔了,是蛇!”我低头一看,一身冷汗,吓得一下就将罐头瓶子扔回河里,半天回不过神来。后来,一个小些的孩子怯怯地问道:“以后还能下河洗澡吗?”我的同龄邻居故作粗喉大嗓地说:“能!怎么不能!蛇在瓶子里能看见外边的东西,就只会在瓶子里转圈儿,不知道从上边钻出来,最后就老死在里边了。”话是那么说,可我们的胆也不怎么肥,没看到谁再下虞河游过泳。

箐杆子雨连下几场,换了紧一阵慢一阵的连阴雨,空气里湿漉漉的都是水。终于天晴了,可太阳一晒,热气蒸腾,湿气缭绕,人热得直接受不了。我们照例奔向河边寻清凉,眼前壮观的景象使我们矫舌不下,张口无声。虞河不见了,代之以浑浊的、急速的、数百米宽的黄水在脚下奔腾。东岸的玉米地消失了,只在很远的医学院西墙跟残存些微绿意。第二天,河水落了一些,东岸的玉米露出了顶梢,我在河边洗洗脚,踢踢水,心念一动,扑通一声就跳下了水。水流甚急,不用蹬划,只腿一夹,人就下行十几米。比我大些的孩子吓坏了,跟着我在岸上飞跑,可哪里有我在水中的速度,我潜入水中,猛划几下,也不知随急流冲下去多远,反正是出水后已经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动静。我自由畅快地击水飞行,浑然不知此举有多么的危险。快到小石桥了,可滚水桥已沉入水中没了踪影,不敢想象一头撞上去会是什么结果。我立即发全力向岸边靠拢,好在此处河床有一处弯道,河面愈发宽阔,水流也舒缓了些,我得以在撞上石桥之前上了岸。气喘吁吁追上来的伙伴们十分佩服我的壮举,众星捧月般把我抬了回去。

中流击水,考验了我的勇气和灵魂。在这个夏天,我长大了并赢得了尊重。

2017、1、6、  标签:靠水吃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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